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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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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01b待客的花厅中,气氛绝不算好。

    几人都没坐下,那身负铠甲的京营统领正冲主位上侯夫人说:“因着近日京中谣言,大理寺那边着重要臣等搜罗。”

    在这统领身侧,白布盖着的显然不是尸身,这般微渺的起伏,多半是一具白骨。

    姜念扶门进来时,便见萧伯藩父子皆在,萧珩见她如见救星。

    她自然站到了萧珩身侧,借着身形掩蔽,暗暗抓了他的手腕示意放心。

    侯夫人来不及搭理她,只问那统领:“难道你要说,这活生生站在跟前的不是我儿子,你带来的才是?”

    毕竟曾跟着老侯爷在西北征战过几年,一句话开口,便镇住那习武的统领几分。

    他只得道:“京营将士曾听命宣平侯,又是上阵父子兵,京中大多人都认得世子。是以那日……”

    他微微停顿方又道:“那日,许多人都亲眼目睹,世子被一箭贯心,跌落马背。”

    后来对外给的说法便是,尸身中不见萧珩,他彻底失踪了,直至去年年底才寻回。

    侯夫人不说话,这统领便掀开了那层白布。

    如姜念所料,白骨森然,幽幽泛着寒气。更要紧的是,这具尸身还缺了头颅,并不完整。

    纵使见过死人与杀戮,姜念还是第一回、这样直白地,见到一个“人”。

    她攥紧萧珩衣袖,这回反倒是他转头安慰,低声说了句:“别怕。”

    被人护到身后,姜念稍稍安神方道:“我没事。”

    她壮着胆子再去看,那尸身颈骨处有明显断面,并不像人死后尸骨自然分离。

    也就是说,这具尸身在化为白骨前,有人将其头颅砍去了。

    而那统领后来所说的,与姜念的猜想全然吻合。

    “末将猜想,早有人虎视眈眈,想要混淆世子的生死,趁机潜入侯府!”

    此句一出口,众人都直直望向萧珩。

    姜念装作害怕紧紧贴着他,却是悄然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果然上头侯夫人道:“你说的倒是天花乱坠,我且问,如何证实这具尸身是我儿?”

    “夫人请看,”那统领指向尸身左胸膛,“据士兵口供,世子被鞑靼箭矢贯心,此处对应胸骨与肩胛处,皆有箭痕。”

    侯夫人仍旧是素白裙裾,头上只簪一大一小两朵素绢花,款步朝此处走来。

    那统领接着道:“首级或许是被鞑靼士兵砍去论功了,但这具尸身无人认领,身上所披软甲用料不俗。”

    他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些东西,“您看看,可与宣平侯身上一般,是您专程打造的?”

    不仅姜念盯着侯夫人,所有人此刻都在看这个清瘦的女人。

    而不肖她答复,在统领伸出手的一刹那姜念就知道,是的。

    那是真萧珩的软甲,这具尸骨,也是她亲生儿子的。

    侯夫人并未去接,粗粗瞥一眼就道:“看模样便知不是。”

    那统领转头与萧伯藩对视一眼,忽然会意将东西递给他:“骑督,您再瞧瞧。”

    这父子俩无甚武功,萧伯藩年过半百,靠着自己的好弟弟也在军中混了个骑督当当。

    他顺手接过去,立时面色一变,“弟妹,你再仔细看看?”

    说着便要把东西递过去。

    侯夫人袖摆中的手腕都在抖,细长的颈子青筋毕现,又正对着亲生儿子的尸骨,显然忍耐到了极致。

    姜念连忙上前,抢先一步将东西夺过去。

    旁人还没说什么,倒是一直插不上话的萧铭开口:“长辈间的事,你插什么手?”

    姜念不理会,认真翻看那副破了个洞的软甲,一把掏出里头填的棉絮。

    随后将东西随手扔给身边跟着的桂枝姑姑,“这一看就不是世子的东西,倒脏了我的手,姑姑处置了吧。”

    “是。”桂枝应一声便退下,根本不等众人反应。

    那统领对上她,立时沉下脸,“那是我等查案的物证,凭什么由你处置?”

    “物证?”姜念对上他丝毫不慌,“这样的软甲,义母曾教我做过,也特地叮嘱,世子的软甲里头要添马毛,而并非棉絮。”

    她特地将“马毛”二字咬重,余光见门口有人离去,稍稍安心。

    “义母常对我讲从前的事,说义父与义兄不同,他信寻常填棉絮的更好,换了旁的反而不安心,这才让父子俩的物件生出分别。”

    “我见方才那东西,模样倒是和侯府所用无二致,却照着宣平侯的形制,硬说是世子的东西。我看……不会是传谣言之人,居心叵测吧?”

    这一番话将他们都问住了。

    软甲的确是尸身上脱的,可到底填棉絮还是填其他,都由侯夫人说了算。

    这会儿她就着姜念的手一看,也轻轻摇头,由姜念搀扶,又坐回主位交椅上。

    “看来,真是有人居心叵测啊。”

    姜念扔了手边一团棉絮,只道:“义母说的是,今日他们惹您伤心了吧。”

    假儿子木讷讷的,倏然看见一个乖巧小姑娘蹲在膝边,侯夫人竟荒谬地生出几分慈爱之念,忘了她从前乖张。

    “这些人也真是,说是查案,借这机会,全为扰咱们妇道人家的清净!”

    不等那统领争辩,姜念又抢先道:“这战场上一箭贯心的尸首难道会少?我哥哥好好站在这儿呢,可要他脱去衣裳给你瞧瞧,胸前可有那道箭伤?”

    这一次,姜念没来得及和人对口供。

    她只是猜想,既然能在替身面颊添道伤口,那势必不会漏了身上。

    下边萧珩立刻会意,知道该轮到自己说话,立刻伸手拆了腰间玉带。

    “统领不放心,我这就给您瞧。”

    周围人凝神望去,少年扒开圆领袍衣襟,又解了中衣系带,露出的左胸膛心口,果然有一处箭伤。皮肉透着新粉,预示愈合无多久。

    隔这么远,姜念自是没看清,但见他们的反应,便知足以服人。

    “好了阿珩,将衣裳穿起来。”

    侯夫人一出声,终于惊醒几人幻梦。

    今日想借尸身攻破假萧珩身份,已然不成了。

    他们所谓的证据,一样一样被人攻破,早已溃不成军。

    姜念几乎要伏在侯夫人膝头,猫儿一般懒怠地问:“这位统领,可要我将哥哥素日所穿软甲取来,您再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