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珺薇不急不缓,反问道:“试问公主,若是换成一个普通人,明知陛下可能会因此动怒,还会故意前去生事吗?”
长乐公主再次被噎住,脸色几度变换,“何人告知你我必定会制造混乱!作为堂堂的长公主,我怎能做出有失礼仪的事情,玷污皇家名声!”
盛珺薇的目光平静如水,直视着公主,“那么,请问公主,若您听说都城内藏匿着一群专门诱拐孩童,对他们实施暴行,并强迫他们在街头乞讨的恶徒,您会如何应对?”
长乐公主闻言,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你的意思是……”
旋即,她挺直腰背,神色中满是自信与果决:“自然是要亲率兵马,一举端掉他们的巢穴,让他们无所遁形!”
盛珺薇转向皇帝,语调恭敬而不失恳切:“陛下明察秋毫,这正是微臣不敢让公主殿下亲身犯险的原因所在。公主心怀慈悲,这一点无人能够质疑,但正因为身居高位,权力重大,或许并不愿意听从臣下安排。公主虽自幼在深宫长大,心性纯净而善良,但面对那些狠辣狡诈之辈,恐怕难以匹敌。”
“今日我们虽成功阻止了那帮匪徒企图消灭人证的恶行,但他们仍旧负隅顽抗,否认一切罪责。更令人担忧的是,他们背后似乎与地方官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掌握确凿的证据和众多证人的支持,那些罪证很可能早就灰飞烟灭了。”
“公主殿下心地纯真善良,见到那些恶徒的残忍狡猾,必然怒火中烧,难以自制。”
“臣之所为,仅是出于对公主的爱护,生怕公主因愤怒而有所闪失,绝无半点轻慢或不敬之意。”
皇帝沉吟片刻,心中暗自赞叹盛珺薇话语的严谨与周全。
她的话语巧妙地强化了公主“纯善”的形象,以至于让人几乎忽略了这份纯善有时与“天真鲁莽”只在一线之间。
“长乐,你听清楚了,盛卿对你并无轻视,更不会轻视朕,你暂且回避吧。”
长乐公主虽然得到了赞誉,却总觉得这些赞誉中隐含着另一层含义,一种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深意,让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丝异样的涟漪。
她紧紧攥着皇帝衣袖的末端,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倔强与不舍,轻轻晃动着,仿佛这样就能让皇帝心软下来。
“我真的不想走,父皇,就让我留下吧,我好奇她还能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皇帝目光温和而带着几分宠溺,望着眼前固执的女儿,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着身旁的盛珺薇歉意一笑:“这孩子被我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盛珺薇比长乐公主小一岁,却显得格外沉稳。
她内心迅速衡量着眼前的局势,礼貌而含蓄地回答:“哪里哪里,公主的率真反而让人心生亲近。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也想向陛下报告最近两天发生的一些重要事项。”
皇帝眉毛轻轻一扬,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是什么事情需要如此正式地汇报?”
盛珺薇介绍了盛琪慈善机构的成立背景及其致力于扶贫济困的崇高目标。
讲述完毕后,她语气略显沉重地继续说道:“我们首次援助的对象是王老头,本是出于一片善心,却未料到引发了一系列复杂纷争。这两天,我不得不数次动用刑部的权力来处理这些私下的麻烦,确实超越了我的职权范围。我深感自责,愿意主动交回官印与刑部令牌,甘愿贬为平民,以此作为对我的过失的惩罚。”
皇帝的表情变得玩味,挑了挑眉:“呵呵,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盛珺薇坦诚以对:“近来我研习《盛律》,深刻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属滥用权力无疑。但在当时紧迫的情况下,无论是狡猾的黑斌,还是南德县那些凶悍的匪徒,若不立即采取行动,恐怕他们将再度静轩法外,再行追捕将是难上加难。我的行动虽出于无奈,但我明白,法律面前无特权,任何人都必须为其行为负责。”
“天下若都像我这般无视规则,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微臣愿接受应有的责罚,绝无半点推诿之意。”
皇帝沉默片刻,内心复杂。
她的理由无懈可击,连辞官这样重大的决定都考虑得如此周全,让他既想称赞其勇于担当,又想责备她的轻率。
稍顷,皇帝摇头失笑,“别以为你能瞒过我,你啊,最擅长借机偷闲。其实你早就不愿意在刑部任职,现在只是找个借口罢了。对你而言,免职反而是一种解脱,你以为我那么容易就被你糊弄过去吗?”
盛珺薇那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首次浮现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微妙变化,心中暗自惊讶:难道我的心思就这么容易被看穿?
见到她这幅既尴尬又无辜的模样,皇帝故意板起脸孔说:“听好了,别想就这么逃脱。从明天开始,除了休息日,你每天都得为我解决至少一个案件,否则,你就安心地在刑部翻阅那些卷宗直到地老天荒吧!”
这话如晴天霹雳,让盛珺薇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这竟是变相的“强迫”她破案?
以往阅读话本小说时,她总笑谈那些上级限定几日内必须破案的情节太过离奇。
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遇到这样的情景。
她不甘心,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陛下,虽然微臣能根据线索推断很多事件的来龙去脉,但刑部的工作并非儿戏,每一起案件的破解都需要确凿的证据支持。”
没等皇帝做出反应,一旁的长乐公主已抢先开口:“那黑斌的案子,不也是几乎没有任何证据就解决了吗?”
盛珺薇轻声叹息,神情中透露出几分无奈:“确实,黑斌的案子没有直接的实证。我只是利用了与他和柳文武二人均有瓜葛,并且恰好都在京城的两个人之间的微妙联系,加上他对柳文武了解不够深入,才设下计策。但世间哪有那么多恰到好处的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