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桐将箱子里套的匣子一个个打开来看,颜色大小不一的珍珠,整整齐齐码在不同的匣子里。
这倒不像是殷勤献礼了,云桐与梨果一起将它们重新放回箱子里。
“匣子都是沉香木的……”云桐嗅了嗅指尖沾染的木香,扭头唤人端水来净手。
“姑娘,文冲少爷送这么厚的见面礼是什么意思?”梨果问。
花嬷嬷不满地咳了一声。姑娘年纪还小,怎么能问她这种事呢。这丫头被大姑娘养的无法无天了。
梨果缩缩脖子,她忘了花嬷嬷还在旁边。
“玲姐儿那儿送了什么?”云桐抬头问花嬷嬷,假装没有听到梨果的问题。就连她的母亲和姨母在花嬷嬷面前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她可不敢在花嬷嬷面前偏袒梨果。
花嬷嬷伸手比划了一下:“也是这么一个樟木箱子,不过抬着轻一些。”
那只能明天去问问妹妹了。
花嬷嬷又说:“文冲少爷派来送礼的小子说,他家少爷出门游学去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知道了,我困了,让人进来吧。”
一直到花嬷嬷举着灯出去,云桐都没再说一句话。
等到外间没了声音,云桐撩开床帘子,冲在旁边榻上守夜的梨果招招手。
梨果钻进帘子里就开口道:“姑娘,那个文冲干嘛送这么厚的礼,我怀疑他没藏好心。”
“你看他今天送的礼像什么?”云桐有心让梨果多想想,如此问道。
“像……像卖货的!”梨果恍然大悟,“哪有人这么送礼的,你说他讲究,他送的那些珍珠良莠不齐,有大有小。你说他不讲究,他还把大小捡出来,分开装好。”
“他这份礼不是送来讨好的,是来讨生意的。”
这位表哥倒是开门见山,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既然他说得这么清楚了,那就等见了面详谈,睡吧。”
也许是因为在船上睡了两天,没有水波摇晃,云桐有些不适应。
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平躺下来望着床帐想事情。
文冲手上一定有商线,这种品质的珍珠,要么就是亲自到产地选的,要么就是与带货北上的蕃商关系极好,特意留的。
她这位表兄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就是不知道他所求为何。
若是他手里有船,岂不是也可以走海路继续北上。
云桐记得狄元山的北面似乎有个港口,那不就可以将狄元山的特产直接贩到江南去?
价钱至少能翻五倍吧?
那个港口在谁手里来着,是狄族人,还是季家?
绕来绕去绕不过季鸣鸿。
也不知道萧琦死了没有,季鸣鸿不会不履行约定吧?
云桐倒不担心,他会放任萧岐不管,她只担心季鸣鸿把萧岐杀了。
但愿她给季鸣鸿分析的那套利弊,他听进去了吧。
=*=*=
萧淑从云晏口中得知弟弟的死讯,已经是萧琦死了十天以后的事情了。
萧家上报给朝廷的说法是萧琦在外剿匪,被流矢射中,伤口溃烂而死。
“这天寒地冻的伤口怎么会溃烂!”萧淑对行军打仗的事一窍不通,她只觉得这个理由荒唐到极点。
“你明日就回去自己问吧。”云晏就只说这一句,便回前院书房了。
萧淑一夜没合眼,好容易挨到天亮,就急匆匆地回了萧家。
萧府里已经挂上了丧仪,只是萧琦还没有娶妻,灵堂里只有他的两个妾室哭得不能自已 。
萧淑只觉得天旋地转,直觉告诉她,萧琦的死绝不是那么简单。
“我要去见我母亲。”她对跟着她进来管事说,“我母亲在哪里?”
管事一言不发,带着她向后宅走。一路上,见到她的仆从侍女,还是一如往常般向她行礼。
萧擎讨厌人声,萧家的仆从若无主人要求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可是这种萧淑习以为常的安静,此刻格外让人窒息。
去往母亲院落的路,今日也走得格外漫长。
拐过院中一处假山,萧淑一眼瞥到跟着她妹妹进宫的阿翠正在花园的角落安慰一个无声流泪的少女。
若是以往,她一定要停下来问明白是什么事。
可是她假装没看见,快步离开了。
也就没有看见,同样注意到她的阿翠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母亲,孩儿回来了!”
一踏入熟悉的院落,萧淑就忍不住高声喊道。
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她。
她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慌乱,顾不得仆从通传,她几乎是跑进了屋内,撩开通往内间看到母亲坐在床上,正由两个侍女服侍着喝药。
“母亲,我回来了。”萧淑又唤了一声。
李氏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双目失神,盯着自己身上的锦被。
她走了进来,甚至顾不得脱下她身上的斗篷。
侍女见是萧淑,便起身退了下去。
萧淑坐在李氏面前,将手轻轻放在母亲的腿上。
“母亲……您别难过……弟弟他……”
李氏恍然抬头,看到萧淑,眼睛里有了些许神采。
萧淑见母亲有了回应,稍稍放心:“母亲您……”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一片死寂的屋子里更加刺耳。
萧淑被打的险些倒下去。
她一脸无措地看向李氏。
只听到李氏嘴里吐出嘶哑又陌生的声音:“没用的东西。”
“母亲?”萧淑被她听到的话吓坏了。
从小到大,她被祖母斥责,被姐妹嘲笑,唯独母亲没有说过她一句不是,还会在她受责骂以后安慰关怀她。
可今天,母亲脸上露出与祖母一样失望的神情,说出祖母说过的话。
“废物,你这个废物……”
“为什么……”萧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孩儿做错了什么……”
“做错?”李氏面上露出不受控的笑容,“你还有脸问这个……要不是你没用,我的琦儿怎么会死?”
萧淑张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却只能发出哭音。
然而曾经听到她的哭声,就会抱住安慰她的母亲,此刻发出凄厉的惨叫。
“你若是能把云桐带进宫,你弟弟怎么会死!废物,废物!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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