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院子里的人只恨不能拔腿就跑,监正惹得起卢扬,他们惹得起吗,有些事心里想想过过瘾就算了,有几个胆子敢在外头说。
监正骑虎难下,若是他现在改口说这话是他编造出来的,那不用卢庆从沛南杀过来,皇上就会要了他的命,说不好还会连累子孙。
“监正大人?若是你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随我到御前去?”
钦天监的众人,恨不得挽袖子替卢扬把监正送过去,您二位的矛盾,去找皇上处理,就别折腾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了。
“慢、慢着!”监正的声音都变了调子,此刻是万万不能去御前的,莫说皇上没有这个意思,就算是皇上有,被他提前戳出来,那也是死罪一个!
“是、是宫人告诉我的……”监正稳住声音又坚定地道:“是宫人告诉我的!”
“宫人总也有个名字吧,皇上身边的?皇后娘娘身边的?”卢扬似笑非笑,“监正大人可别想用什么犄角旮旯里的人物搪塞过去,若是此时连清扫御道的小宦官都知道了,那为何皇上不知道呢?”
“那自然是……”监正张张嘴,又紧紧闭上。心想这小贱人在给他使绊子,若是他说皇上身边的,那就是窥探圣意,若是说皇后身边的,王青仪是什么人他还能不知道吗!
可是……
监正灵光一现,想在天裂一事中保住自己那样,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是萧贵妃的宫人与萧大人说话时,让我无意间听到的。”
见卢扬听到萧家,满脸不屑的样子。
监正就知道他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又躲过了一劫。
齐州这帮人一向看不起萧家,萧家也没少在御前给齐州一派使绊子。
他一句话把自己摘出去,让卢家与萧家掰扯去吧。
监正也不怕萧家来算账,反正萧相爷病了,萧贵妃失宠,萧岐?
萧岐不就喜欢自污以向皇上示弱,他都敢拿他儿子的死去污蔑王皇后,还有什么忌讳的。
如今萧家也不行了,原本靠联姻抱上云晏的大腿,而今云晏那只老狐狸见势不好,早早撇清关系。
他萧岐在朝堂上独木难支,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再者,就算卢扬去御前告状。皇上也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惩处萧家,到时候萧家记恨上卢家,他坐山观虎斗,岂不妙哉。
“监正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卢扬轻声道,“既如此,监正就随我去面圣吧。”
“我、我不去!”监正急了,“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话是萧家散出去的!”
“我给你说正事呢,你怎么还在计较这些风言风语?”卢扬道,“我不是说了吗,天火坠地之事还要与陛下解释清楚,监正不去露个脸?”
没等监正点头。
卢扬又立刻道:“看来监正的头疾又发作了,赶紧去找太医院的医官瞧瞧吧。”
她回头看向赶来提醒她的书记官,刚刚也是他出声问了监正第一句。
“那就你随我去。”
“是,卢监副。”
*
卢扬回家的时候,皇上赏赐下来的布帛金银还堆在院子里。
云氏与身边的嬷嬷一边说着家常一边清点这些东西,见女儿回来,云氏先松了一口气,迎上来给女儿解开斗篷:“海洲送来些海味干货,今晚给你烧了吃。”
“做汤吧。”卢扬随口道,母亲更喜欢汤做。
“傻丫头。”云氏笑着把女儿领进屋,“运过来的鱼都是用盐保存的,死了好多天了,怎么能用来做汤呢。听我的红烧了吧。”
“好。”卢扬带着侍女进里间换衣服。
京城的房子不如她们在沛南的家住得舒服,尽管云氏带来的嬷嬷尽了最大的努力,也仅仅是让屋子变得不那么逼仄。
卢扬把今天在钦天监发生的事告诉了云氏。
“我看他是活腻歪了!”云氏气得站起来,又坐下。
卢扬第一次看到母亲骂人,还正当稀奇景看呢,就听云氏对身边的嬷嬷道:“我记得他的两个儿子,在为母守制的时候招伎取乐?去、去跟都寻说,参他一本!”
“娘!”卢扬急了,“钦天监监正一个芝麻大小的官,你让都表兄出马,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那也不能让这种满嘴喷脏的畜生逍遥法外。”云氏气得团团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娘,您消消气,有人收拾他。”
卢扬又连忙把后来她与监正对峙时的话说了一遍。
“我按照云桐的法子,用皇后堵他的嘴,谁知道他居然扭头就去攀扯萧家。”
云氏压下怒火,思量一番:“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事闹到皇上面前,不过就是件小事,若不是有皇后娘娘盯着后宫,如今龙椅上这个说不定还真能借坡下驴,把你收入宫中。”
“可是,他却连被皇上申饬一顿的胆子都没有。居然把萧家也拖下了水。”
这问题就大了。
卢扬不擅长想这种事,哪怕云桐与南宫蕙一人提着她一边耳朵给她灌输了这么多年,她也搞不明白。
“萧家如今岌岌可危,恐怕也没有能力对监正如何吧?”
“怎么就是不开窍啊。”云氏只得给女儿掰开了解释:“萧家如今艰难不假,可也要看跟谁比。跟咱们比,跟他们自己比,那是江河日下。可是再病弱的豺狼,也是豺狼,咬死一只老鼠的力气还是有的。”
见卢扬一脸茫然,云氏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你怕是要升官了。”
“啊?”卢扬认真想了想,“最近我也没算出什么大事,怎么会升官呢?”
“别想了,吃饭,多吃点鱼补补你那脑子。”
那日钦天监里的谣言,还没有传出去多远,就被死亡吓得缩了回去。
卢扬看着点卯的单子,有不少人自那日起就一直病着,还有人寻了借口辞官。
监正倒是销了病假,只是,不是因为病好了,而是因为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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