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桐!”云权气得低吼道,“你拿我跟宦官比。”
“倒是我说错了,不该拿人跟你比。”云桐讥讽道。
趁云权恼羞成怒说不出话来的节骨眼,云桐继续道:“你就这么肯定只要把你自己择出去,赵光霖就会毫无芥蒂的重用你?”
“他会。”云权笃定道:“因为他别无选择。”
云桐笑了:“你倒是会算账。赵光霖猜忌我们,你就跟着踩一脚,然后跟我说,你这一脚不关紧要,踩了还能保住云家大半?”
“难道要让云家全部覆灭吗?”云权反问道。
不等云桐骂出来,一旁跟着的樱珠突然道:“那就要牺牲姑娘与三老爷吗,把出卖血亲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樱珠说完,也知道是自己失了言,连忙看向云桐。
而云权却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樱珠对云桐道:“她算什么东西,来教训我?”
云桐可不管云权是不是气得火冒三丈。
“犯了错才要教训,你也知道她是在教训你?”她一把把樱珠拉到自己身后头,冷笑道:“自己心里有鬼,你吼别人做什么?”
云权深吸了几口气,又重新坐下。
“我没想与他联手害三叔父,我只是……”
“只是想让我父亲丢了官职,哪怕那只是个虚名?”云桐轻声道。
“不是。”云权张张嘴,他要怎么解释,难道要说他已经被云桐逼上绝路,想不出法子在海洲立足,只能想办法把云桐搞下去?
“你永远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云桐叹了一句,“而我永远都想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信任皇上,相信他一定会重用你。甚至为了他,把整个家族都出卖掉。”
云权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你太看得起云家了。”
“你说什么?”云桐问。
“我是说你以为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是不可代替的对吗?”云权勾了勾嘴角,“萧家祖上不过是先帝的侍官,说是侍官都好听了,不过是替宫里挑人的牙子罢了。”
云权说到这儿,特意看了眼樱珠,后者却已经像是找回了勇气一般站在云桐身边没有丝毫退缩。
云权觉得无趣,便接着道:“可萧擎却做了丞相,他难道比咱们的祖父学问高吗,不过是当时的皇帝用着顺手罢了。而你再看王家,我小的时候还听过王青伦的丰功伟绩,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被赵光霖一句话剁了脑袋,他妹妹是皇后,你觉得,王皇后当年是冲上去阻拦了赵光霖,还是为了家族隐忍下来了?”
“所以你看,”云权的手摊开,展露出他苍白的掌心,“再废物的皇帝也是皇帝,他想要抬举谁就能让谁一步登天,他想要杀人……”
“就会死人。”云桐轻声道:“谁都会死,只要站在朝堂上,就会有敌人。如此一来,不论坐龙椅想杀谁,都会有人从旁相助,摇旗呐喊。”
“你看。”云权笑了笑,“你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兄长要做的是?”云桐问。
“让皇帝失去戒心,然后换一个足够听话的皇帝。”云权认真道:“难道云家要一直在海洲躲着,难道你想一直在海洲躲着?”
云桐看着云权的眼睛,突然意识到,她没有办法在这场辩论中取得胜利,因为云权有他的道理。
云桐仔细想了想这还挺对,至少上辈子,云权一直秉信并贯彻这个道理,让云家即使在皇后倒台后,也依然屹立不倒。
如果说谁赢谁说得对,那她在云权面前无话可说。
可是……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你如何知道呢?”
“什么?”云权没有理解她问的是什么。
“我是说,你如何确定你在皇上心中独一无二,皇上非你不可,对你百依百顺,离了你就活不了呢?”
“只要我走到那个位置,有的是办法。”云权道。
云桐笑了:“那你就先往前走,走到了再与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来人。”
云权转过头,看到自己的书童被两个侍卫带着进来。
“你们公子身体不适,赶紧送他回家养病。”云桐吩咐道。
书童立刻走过来,怯生生地道:“公子,咱们先回吧。”
云权哑然失笑:“你要把我关起来?”
“不然呢,我是不是应该把你扔祠堂里家法处置?”云桐反问道,“那也行啊,反正如今执家法的戒尺在我手里,也不用劳动族中的叔伯祖。”
云权一愣:“你什么时候拿了家法。”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也有脸问。”云桐看了她派给云权的侍卫一眼:“还不把大公子送回去。”
接着,她又对云权道:“沛南认识你的人可多,你自己体面点,大大方方走出去。不然,明日沛南的茶楼里都议论你什么,我可就管不着了。”
云桐顿了顿,多问了一句:“你知道这酒楼是做什么的吧?”
“什么做什么?”云权这下是真被问愣了。
云桐沉默了片刻,飞快地道:“这是沛南那个蕃商的产业,最出名的是每年孟夏时节的湖灯会,也叫亲芳艳。”
云权默念了一遍灯会的名字,突然想起来这是哪儿。
“他、他……”云权脸都绿了,“他一个宦官,底下都没了跑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能做的事可多了。
云桐瞪了云权一眼:“你问我我问谁,还嫌不够丢人,赶紧走。”说着接过樱珠递来的帷帽,戴上出了厢房。
云权又羞又气,低着头跟着云桐快步下了楼。
楼中的跑堂侍女,也见惯了家人来逮浪荡子回家的戏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不知道。
他们家这生意还要做呢,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也要给恩客们保守秘密。
云桐一行人从酒楼的侧门出来,云权立刻被塞上马车。
他见四下无人,低声与云桐争论道:“这次是我大意,不过你不也一样与季家走的近。”
云桐一挑眉,行啊,还算聪明,能看出端倪。
她与季家的来往一直是细水长流,北地的货品也源源不断地运过来,所以对外一直说,是商行有北地的路子。
今年战事吃紧,运送得稍微多了一些,被人看出问题,也正常。
但愿季鸣鸿那里的进展顺利,事成之后,也就没必要继续瞒着了。
云权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戳中了要害,又道:“我不过只是想了想,而你直接用海洲的粮食,去喂季家的军队。在你眼里萧家是坏人,赵家是坏人,难道季家就是好人吗?”
“这问题就留着你自己慢慢想吧。”云桐笑了一笑。
侍卫立刻把云权和他的书童塞上了马车,关上门打马而去。
云权在马车上看了一眼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书童。
“公子……小的错了,小的也是……”
“不怪你。”云权叹了口气,他都被云桐压得死死的,怎么能指望自己的随从有招架之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了与我听。”
“那个宦官离开不久,突然来了一个人把他们都叫下去了,我想进来告诉公子,却直接被那人捂着嘴拖到一边,再反应过来……就……”
书童低下头:“我就看到了大姑娘。大姑娘跟我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让我不许出声,免得坏了公子跟云家的名声,我就只好闭嘴等在外头……”
“我知道了,不是你的错。”云权闭上眼睛,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李望是被人叫走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