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
但水下呼吸和如鱼得水的奇幻天赋应该不是假的。
他觉得妮丽儿和女巫有关,觉醒了某些天赋法术,但又觉得不像,因为妮丽儿的五维属性都一般,不像是个施法者。
罗曼没观察到妮丽儿的特殊之处。
他打破了寂静的氛围,直接问道:“你来自海堡?”
妮丽儿并不高,身体却很匀称,腿长腰细,有模特的潜质,肌肤极为白皙细腻,她回答道。“是的,大人。”
“我以为海堡的居民都有些黑。”罗曼又说。莫雷带过来的大多数奴隶常年被海风吹拂,五官粗粝,肤色较深,而卡奥和桑娜也是如此,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妮丽儿说道:“有些海堡人的皮肤能经受得住海风的磨砺。”
海堡属于黑铁王国,也属于冰岛王国。
而究竟归属于谁,则取决于海堡之主的选择。
尽管罗曼认为这片大地上有七个王国。
但这个概念向来笼统。
如果有人认为七个王国精细瓜分整片大地,就像是分蛋糕那样的划出界限分明的国界就大错特错了。
那七个王室的直辖地加起来能占据整片大地的10%就不错了。
实际上应该不足5%,这还没算群岛。
其余土地尽归诸侯。
国王地位极高,但对整个王国的控制力极低。
倘若边境贵族不鸟你,那国王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人家只是不听你的,又不是造反。
除非国王性格强势,又或者出于政治利益的考量,否则犯不着调兵遣将、彰显王威。
莫雷滞留斯格镇多日,对罗曼讲述了海堡的具体情况。
那狭长海岸叫做尘蟒海岸。
蜿蜒起伏、绵长千里。
如巨蟒伏尸、酣然入睡,其身躯隔开了陆地和大海。
海堡坐落于尘蟒海岸的尾端——尘蟒的尾尖砸进海里,从此一条陡峭山脉在深海中拔起。
它的末端高高翘起,因而越是前进,地势越高,道路越窄。
到了尽头,山崖离海面足有百米高度。
那峭壁如削,下方波涛汹涌的白色海浪日夜不息,猛烈拍打坚硬岩壁,侵蚀山体。
海堡的无名先祖来到尘蟒海岸末端,建立高大的海堡,而他们因此得名。
尘蟒的尾巴翘得很高,通往陆地的两侧涌现出了大片海滩,它三面临海,南侧连接着城镇。能得到丰富的海洋资源,且交通便捷,进可攻,退可守,便于统治。
一百多年的征服者挥剑横扫整片大地,那位海堡之主自愿臣服,否则征服者的军队多半会在海堡大败而归。
历代海堡之主都认为他们体内流淌神民的血液,能在睡梦中听到大洋深处的呼唤。
他们通常会在年老退位后,乘坐木舟渡海而去,潮流引领,最终去往应去之地。
罗曼向妮丽儿问道:“我听说海堡之主是海洋的后裔?”
妮丽儿眨了眨眼。“我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只有海堡之主有资格。”
她生在那样的环境,对那些遥远传说习以为常。
但只怕陆地人不这样想,尤其是陆地上的贵族——征战骑士对浩瀚大洋一无所知。
妮丽儿不想触怒她现在的主人,只好避而不谈。
“伱们体内也有海堡之主的血脉吗?”
妮丽儿抿了抿嘴,她鼻梁挺拔,蔚蓝眸子深邃的像是海洋,五官也异常立体,这幅样貌绝非凡人所能拥有。
“或许吧,大人,这不是我这个下人该知道的事情,您知道的,海堡之主只有一位。”
罗曼觉得海堡之主虽然绝嗣,但血脉没有断绝,那片土地终究是繁荣过,每代海堡之主所繁衍的子嗣也肯定不止一位,但海堡之主只有一个,而且遵循的不是长子继承制。
其余子嗣要么和别的贵族联姻,要么沦为平民,血脉混杂。
所以有些海堡的居民比较奇异,他们的皮肤就像是鱼鳞那样能抵抗海风的磨损和盐碱的侵蚀,是天生的海洋宠儿。
他审视着妮丽儿,“来到斯格镇的海堡人,像你这样的多吗?”
妮丽儿闻言,立即挺了挺她那挺拔的胸部,散发着美人的魅力。
她信誓旦旦的对罗曼说道。“大人,我发誓您挑不出比我更漂亮的奴隶了。”
罗曼自然相信这句话,如果妮丽儿这种姿色的奴隶多出一个,那斯格镇的支出最起码得多出十多枚金币。
如果全船都是这样的奴隶,他就得用账本去砸莫雷的脑袋。
近代海堡之主子嗣稀少,到了如今更是直接绝嗣了,海堡总管和卫队因此争论不休。
他们只得从那些和海堡通婚联姻的贵族血脉里寻找出一位主人来。
但这个决策也为海堡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海堡城门大开,贝利伯爵和白杨领主掠夺着海堡所有能称作财富的东西,其中也包括她。
“那你呢?”
妮丽儿咬了咬嘴唇。“我是海堡之主的侍女……”
罗曼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妮丽儿明显经常和贵族打交道,所以她应对得体,表情自信,知道如何得到他的好感。
罗曼将手肘搭在扶手上,“你仔细说说。”
妮丽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只好全盘托出,那段经历是瞒不住了。
鬼知道那个叫莫雷的奴隶商人对罗曼说了多少消息。
“我在十二岁时成为海堡之主的侍女,和别的女孩一起去服侍迪尔大人。迪尔大人的身体并不健康,为了继承问题,他挑选了我们成为他的侍女。
“他承诺等他养好身体后,就让我们为他孕育下一任海堡之主。但他没能恢复健康,有时候甚至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更多的时候都在睡觉。
“他的身体遭到疾病的拖累,性格越发怪异,有时候会睡着睡着便会陷入歇斯底里的暴怒中,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妮丽儿回忆着那段阴郁的仿佛能从脑海里分泌某种黏腻潮水般的经历。
那时,她和别的侍女日夜照顾着病床上的那位虚弱的海堡之主。
若是过去,迪尔决计没资格成为海堡之主。
但迪尔父亲的父亲只生了迪尔的父亲,迪尔的父亲只生了迪尔。
在过去数十年,海堡之主三代单传,传承越发脆弱。
就像是某种得了疾病的种子,孕育的幼苗纤细又柔弱。
她仍记得迪尔那张苍白且消瘦的脸庞,他吃不下任何东西,血珊瑚对他全然无用,只能靠那些珍珠粉末所蕴含的温凉能量来维系生命,为此每天都会消耗一颗上品珍珠。
但筛子是存不住水的。
他的身体在干燥的空气中越发虚弱,有时候甚至无法呼吸,像是重度的哮喘患者、活在陆地的鱼。
他们将病称作黑疫,是来自大洋深处的可怖疾病,传言征服者也是染了黑疫。
迪尔不止一次的要求海堡总管将他放入大海,让洋流带走他。
但这不合理的要求被海堡总管否决了,人类在海里只会被溺死,洋流带走的只有一具尸体。
迪尔变得暴怒无常,沉睡时会做噩梦,发出某种凄厉且尖锐的非人吼叫。清醒时像是疯狗,将所有能抓到的东西全都摔个粉碎,用疯狂的举动来发泄那压抑且苦闷的情绪,也消耗着他那原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她们是迪尔的侍女,也因此受到牵连,需要时刻打扫那些狼藉,极为害怕,祈祷大洋诸神让海堡之主能恢复健康。
他挥舞手臂的力气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对她们造不成伤害。
但他仍是海堡之主,有的是法子把别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只是迪尔从不伤害她们。
他并不算暴虐,尤其对侍女的态度异常慈和,经常会嗓音柔和的称呼她们为“亲爱的姐妹”,“我的血亲”。
他说海堡人体内流淌着相同的血液,那是来自深海的秘力,那股力量促使他们能梦到相同的景色。
但如今的海堡后人无一能做到。
他们有相同的祖先,但这份血液自来到陆地后便不断的稀释着。
若要维持纯净的血脉,就要和血脉相连者结合,或许能孕育出返祖的血脉。
他说他的血统不纯,也是杂民,他们的地位应该一致,若他能成为海堡之主,那么这里的任何一位侍女也都有这个资格。
但谁让他的父亲只有他这个子嗣呢,或许传承会终结于他这一代,海堡从此失去海洋的眷顾。
这是宿命。
尘蟒的生命到了尽头,坐落于尘蟒尾尖的海堡也迎来了终结,海洋失去了一位阻挡者,未来变得更加波涛汹涌、势不可挡,到时便是魔族也要避其锋芒。
但她和侍女都觉得迪尔大人还没从噩梦中苏醒,海堡之主在说梦话——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皮肤白皙的海堡人,她也仅仅只是一位海堡人罢了,她成不了海堡之主。
迪尔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缠绕着疾病味道的床边上,并遣来她的父母,仿佛要证明给她看似的,追溯着她的血脉源头,翻阅各种资料,甚至找到好多个活了百年的海堡老人。
后来,迪克在痛苦中离世。
他死的很仓促,像是在陆地上溺死的人。
当他独自承载着木舟渡海而去的时候,天空阴云密布,海岸卷起了前所未见的澎湃浪潮,轰隆隆的冲击着山体。
坚不可摧的峭壁发生坍塌,悬崖下方出现了中空,滚滚岩石落入海水中,尘蟒的尾尖越发显得高翘。
海水在哭泣声中吞咽了最后的海堡之主的遗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