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钰的名声可谓是“令人生畏”,这些年混迹于洛都,以至权贵家的家仆们几乎个个认得陆玄钰,见着了恨不得避着走,实在避不开便硬着头皮上前来请安。
陆玄钰也着实被这一声声的问安给烦了,便拐着小道来到紧闭的皇城城口。
今日值守的两位禁军常年守在这个城口,认出是陆玄钰,便手立红缨枪,低头:“参见世子殿下。”
“嗯,免礼,现在就把城门打开吧,林堂追究下来,便说是我吩咐的,他不信便尽管让他来王府。”
“是。”
陆玄钰此前便如此做过不知多少次,如今也是轻车熟路。
其中一位年长些的禁军在前去开门闸时,突然朝陆玄钰道:“世子殿下,林大人已经走了,如今是钟礼钟中郎将携领皇城禁军。”
“嗯?”
陆玄钰偏头看向蓝田,蓝田点点头,解释:“三月前,叶将军被封定北将军,钟二公子为中郎将,携领皇城禁军。”
陆玄钰默默往城墙一旁走去,听了蓝田的解释,心下微惊。
护国公嫡出长子钟航已然手握十万平西军,如今钟礼又携领皇城禁军,只怕会有些树大招风啊。
看着外城的百姓陆陆续续进皇城来,陆玄钰这才慢悠悠往城外走去。
陆玄钰在外城还未曾表露过身份,即便走走大街上,也鲜少人能够认出来,大多人只能凭借其衣着华贵来断定她是富家子弟,所以她有时心血来潮会到外城来。
出了外城,陆玄钰便往多宝阁而去。
多宝阁中的物件虽没有皇城中珍宝阁的珍贵稀有,但胜在有意思。
站在多宝阁外头的杂役远远瞧见陆玄钰的身影便高声将里头打算盘的掌柜的给叫出来。
“陆公子您早安!吃早茶了吗,里面请!”
陆玄钰未走近,掌柜的便面上堆满了笑颜,待陆玄钰走近,掌柜的连忙弯着腰上前请安问候。
“吃了,近日可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陆玄钰摆摆手,抬步跨进门槛。
陆玄钰每次来多宝阁都出手阔绰,一次的花销便抵得上多宝阁一月的进账,以至陆玄钰五年里统拢来了多宝阁不过十来回,多宝阁上上下下的人都认得陆玄钰的面孔。
“有!上月刚进了批北国的珍宝,西域的也不少,千岛的得等些时候,海上遇了风浪,难着了。”
掌柜的朝里头的杂役打着手势,杂役会意,领着人朝里屋而去。
陆玄钰瞧见了,知晓这是杂役去取好东西了。
“陆公子,这是今年锦州运来的浦茶,专门用来招待您这种贵人的。”
掌柜的捧来热茶,陆玄钰摆摆手,道:“口淡,不喝,说来,我还没逛过这多宝阁。”
言罢,陆玄钰便四处走看起来。
“你这还有拨浪鼓呢?”
陆玄钰随手拿起拨浪鼓转动起来,咚咚作响。
这拨浪鼓的鼓皮是白的,上头画着俩个娃娃,娃娃的肚兜上有个大大的福字,手杆是黑色,其余的都是红色,吊着的珠子也是红的。
“这多宝阁上到贵人收的珍宝,下到娃娃玩的东西,都有。甭管您身上有多少钱,进来了就能买到东西。”
掌柜的解释道。
“哈哈哈哈,谁的钱都不放过是吧。”
陆玄钰笑道,掌柜的也陪着笑,但不敢明面应下这话,便言:“东家说了,这是让人人都能有机会进来买些心仪的,不论贫贵,多宝阁都笑脸相迎。”
陆玄钰瞥了眼掌柜的——掌柜的自外头见到她那刻去挂着的笑就没下去过。
陆玄钰又四处瞧看,发现这多宝阁竟然还卖各种家用。
“你这屏风,瞧着倒是不错。”
陆玄钰上手摸了摸——金丝的。
“陆公子好眼光,这来头可不小——是从淮王府里头出来的!”
闻言,陆玄钰微微一惊:“淮王府?”
“是啊,前些日子淮王府清了批家用出来,都是上好的,东家便买来了。”
陆玄钰看着眼前金灿灿的山水云屏,想起来了——这屏风她确实在淮王府见过,似乎是在其子书房所见。
当时她还很是嘲笑了一番——因为金灿灿的,笑其俗气。
“陆公子,掌柜的,宝物取出来了。”
杂役前来告知,陆玄钰回过神来,同掌柜的到三楼雅间去鉴赏宝物。
只是这回,陆玄钰却是突然没了兴致,手中摆弄着一颗血红的玉珠,叹气:“就只有这些吗?”
看出陆玄钰不喜这些珍宝,掌柜的赔笑:“这几年边陲多战事,进不得多少好宝贝。”
“齐国那边不是停战了,怎么进不到好货?”
“唉,北国吃了败仗,去北国做生意的昭人都得不到好,那群狗蛮子!”
齐国居大昭北向,故亦称北国。
掌柜的本想唾口唾沫,但眼下有贵客在,他也不能失了礼数,便作罢。
陆玄钰听后倒是想笑。
齐军兵强马壮,号称百战百胜,但国家财政上却是不富裕的,极其重农抑商,国库大半用作了养兵,眼下吃了败仗,又抵制商贸,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点。
“西戎那边这几日方才停战,说来,叶将军真乃神将下凡啊。”
欢喜一瞬,掌柜的便长叹气。
他们这些做生意想要做大做强,特别是卖宝物的,免不了到他国去收货,这仗一开打,边陲之地的商贸便受阻,就要花费不少银子请厉害的镖局,着实令人痛惜。
“叶将军确实厉害——掌柜的,你这多宝阁便没有什么不得有意思些的玩意儿了吗,这些实在无趣。”
陆玄钰将红珠随手扔给掌柜的,掌柜的赶忙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中。
“陆公子啊,不然您到皇城里头的珍宝阁去瞧瞧,那儿的宝贝多着,我这多宝阁的东西和珍宝阁比起来,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掌柜的面露难色,他实在是找不出合陆玄钰眼缘的宝物了。
听了掌柜的提议,陆玄钰却是摆了摆手,道:“那儿的东西虽珍贵、罕见,但终归不过是些摆着装饰的花瓶,过过眼瘾罢了,更为无趣。”
听得陆玄钰这番话,掌柜的心下微惊——眼前人衣着华贵,气宇不凡,莫不是……
“敢问陆公子是否府邸可是在皇城中?”
“是又如何?”
陆玄钰笑吟吟,掌柜的赶忙开声:“贵人若是实在想寻些刺激,不如——去鬼市。”
掌柜的压低了声,陆玄钰听后起了兴致。
鬼市,她怎么没有听说洛都还有这么个地方?
见陆玄钰不知晓鬼市,掌柜的便凑近了些,道:“鬼市里头有不少有趣宝物,我这有块得以入鬼市的腰牌,贵人若是不嫌弃,便收下。”
掌柜的从怀里摸索出一块腰牌,确认杂役们都不在场后,方才递给陆玄钰。
陆玄钰接过腰牌开始端详——腰牌通体黑漆,上刻“鬼”字。
“有了这腰牌,我要从何入鬼市?”
陆玄钰也压低了声。
“鬼市每逢十五亥时便开,七日则闭。十五那日,到了亥时,您便拿着这块腰牌到良平坊寻一户姓巫的人家,自然会有人带您去鬼市。”
“有意思,不过,掌柜的将这腰牌送于我,是否有些礼重了?”
“不重不重,贵人欢心,我也欢心。”
掌柜的赔笑着,额头挤压出的纹路如同道道长虫。
陆玄钰垂下眼看着手中的令牌,言:“这鬼市的腰牌还是还与掌柜的把吧。”
“不不不,我要这腰牌也没什么用处,鬼市里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主要还是要价太高了。”
掌柜的面露遗憾,陆玄钰见此方才肯收下腰牌:“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白要这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