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深奥的哲学问题。
十二法门中的正道修炼方式,多多少少都会沾点哲学。
哪怕是府兵这种坚信可以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的法门,也需要思考——目前方便解决的问题都用武力解决完了,还需要继续保持武力么?
文恬武嬉,岂不美哉。
王云霄的小队现在就正卡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里。
兄弟们最远大的人生理想就是吃饱喝足老婆孩子热炕头,以现在的武力标准都可以轻松实现了。
缺乏进步的动力。
十二法门的正道修炼,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棋诏看到的东西够多了,不想再看。
伶官保守的秘密太多了,不堪重负。
而现在,更大的精神压力落到了王云霄的头上。
前方是一条死路。
你还要往前走吗?
又或者认清现实……反正自己多半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不如就珍惜现在,及时行乐。
幻梦境与他过去经历的那些外层维度有很大不同。
这里并不寒冷,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也没那么容易区分。
众人跟随着熊猫一路前行,体感上好像没有走多远的路,或者说都不确定自己脚下的到底是不是路,但周围的景色却在不断地变换。
上一秒钟还在崇山峻岭中攀爬,下一秒钟眼前就出现了碧绿如同翡翠般一望无际的湖面。
“幻梦境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不同,所以我在这里给你们传递的信息,会得到一定程度上的保护,不会被对方及时察觉。”
熊猫四肢着地,一边赶路一边叮嘱道。
所以你为啥会变成熊猫啊?
这是什么氪金皮肤吗?
“啊,到了。”
熊猫突然停下脚步,王云霄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一个幽暗深邃的洞穴当中。
四周的墙壁上,遍布着层层叠叠的蛛网。
“这里就是天门。”
啊?那我们刚才是从哪儿来的?
王云霄读书少,完全看不出来这个画风像盘丝洞一样的地方,跟天门有什么联系。
“准确来说,是目前笼罩在天门市上空的‘蛛网式梦境回路’,这是我自己给它的命名。”
熊猫伸出爪子,示意王云霄注意那些蛛网中缓缓流动的黯淡光泽。
这些蛛网并非是完全沉寂的,实际上它是在一种十分缓慢的节奏中进行蠕动。
给王云霄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跑到了人家总服务器的后台机房里一样,这蛛网就是密密麻麻的光纤线缆。
“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种附着在梦境与现实夹角间的外层维度,但这是人工制品。”
熊猫解释道:“如果你能达到炼气化神的境界,就可以利用自己的认知对外层维度进行改造。而想要自己创造出一个逻辑自洽的外层维度,至少也需要炼神还虚的修为。”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这是以你们目前的实力对付不了的敌人的主要原因。”
“这个梦境回路的设计者,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书生法门外道的巅峰境界,可以说是整个天门市乃至全国范围内唯一的一位‘诳神’。”
“我只能指引你们暂时破解开南通区这一部分的梦境回路,让现实世界的梦境侵蚀现象得以缓解。至于全市范围内的大回路,恐怕累死你们也破解不了。”
书生法门外道,炼神还虚境界的职业叫做“诳神”么?
都敢以神自居了,那实力可想而知。
不过……
这种人干这种事,居然没人管的吗?
王云霄直言不讳地表达出自己的疑问。
熊猫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人与人的认知是不同的,这个基础常识你是了解的吧?”
“了解。”
“同样是吃饭,有人选择大鱼大肉,有人选择清汤素面,这也是正常的吧?”
“正常。”
“对于这个梦境回路的设计初衷,也许在你看来是残害百姓,导致生灵涂炭。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为什么不能看做是第四次的‘清理’呢?”
“什么意思?”
“你站在老百姓的角度看,当然会觉得清理掉贪官污吏和豪门显贵,对于这个社会的意义更重要。”
“但在别人的角度来看,首先被清理掉的,为什么就不能是这些凡夫俗子,这些心智不定,天赋不足的愚民、暴民呢?”
“既然集体认知如此重要,重要到可以锚定现实世界的程度。那只要去芜存菁,不仅可以节省大量的教化成本,也能够对集体认知进行有效的整合……”
王云霄悚然而惊。
“那可是人命!不是路边的杂草!地里的韭菜!”
“你吼我做什么呢?”
熊猫耸肩道:“与其在这里无能狂怒,不如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要做什么。”
“你改变不了别人的认知,只能确立自己的认知,你的认知是什么?”
“我很冷静。”
王云霄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兄弟们。
“我的想法也始终没变——我要弄死他!”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我是说,你们做好死亡的准备了吗?一旦进入梦境回路,已经接收到这些信息的你们,立刻就会被他注意到。如果没有什么血缘父子亲情的话,我想他是不会对你们有丝毫留情的。”
熊猫站起身来,拿出那根翠绿色的竹竿:“现在开始倒数,3,2,1……”
竹竿轻轻一挑,将眼前层层叠叠的蛛网撕裂开来。
脚下再次传来熟悉的失重感,不过这一次并非是下坠,王云霄很快就掌握好了平衡,双脚稳稳落在地上。
“开火——!”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几十颗抛飞过来的手雷。
以及明晃晃到足以闪瞎眼的刺刀。
一道银色流光闪过,他瞬间后退出几十米。
陈燕爆发出凄厉的尖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双手十指同时勾动,让队伍里的所有成员向后平移出二十米外,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手雷在半空中爆炸,掀起一阵阵热浪,弹片崩飞到王云霄的脸上。
对面也是府兵!而且配备着和自己这边一模一样的装备。
他们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