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六成你就。”陆明心一时有些气结。六成把握,你就怀疑衙门,直接质问捕头,现在还要和那个老仵作对线。要是惹恼了他们,没准这次出来就成义务劳动了。
“这个女子生前腹部中了数刀,再加上验尸时又有所破坏,六成的把握不低了。况且就算是我错了,我们顶多就是挨顿骂,打白工。可要是不清不楚地下葬,要真是,那可是真的会要人命的啊。”陆明月辩解道。
陆明心听到这样的辩解,心中也是不再恼火,他们确实应该分清轻重缓急,将疑问提出来。
在陆明心安静下来后不久,李二明就拉着一个年逾六旬的老人来到了院中。
老人一身麻衣,满头银发,脸上沟壑纵横,带着岁月的痕迹,漏在外面的手也是皮包骨,整体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但是老人的眼中却是有着锐利的目光,彷佛可以洞彻人心。这个人不用说,自然就是在县里当了几十年仵作的秦明老人了。
“邢捕头,我不是已经将验尸的结果告诉你了吗?而且和那个屠户交待的完全对得上,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不待他人开口,老人在见到邢捕头之后直接劈头盖脸地问道。
邢捕头被老人这么一问,顿时也是有些心虚,指着陆明月两人小声嗫喏道,“他们是来给尸体化妆的。刚才在干活时发现那女子已经身怀六甲,而且非要我解释清楚,我实在拗不过,只好请您来验证一番,以免出现错漏。”
听到邢捕头的解释后,老人更加愤怒了,直接呵斥道,“邢捕头,我是看在你平日里兢兢业业为县里做事才敬你一声邢捕头。但你要知道,老夫为县里做事的时候,你还在地上爬呢。要是那妇人真的怀有身孕,这么重大的事情我在验尸的时候能瞒着吗?你到底是不相信老夫的能力还是不相信老夫的人品,怎么随便什么人胡说一气,你就怀疑起我来了?”
面对老人的质问,邢捕头也是羞愧地低下了头,他确实不应该怀疑对方。不过好在老人没有对他过分苛责,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陆明月两人,这让他轻舒了一口气。
老人在看向兄妹两人之后,开口说道,“你们两人我听说过,自幼孤苦伶仃,相依为命,过得很不容易。这丫头也是有些奇技淫巧,给尸体化妆能让其恍若在世,不少人都在说你心灵手巧。”
不过在肯定了两人的身世和陆明月的手艺之后,老人说道,“但是眼下人命关天,为了这个案子整个县衙都是如履薄冰,生怕出现任何疏漏。而你们却是为了一己私利,危言耸听,置大义于不顾。现在你们承认错误,我还可以看在你们身世可怜的份上当什么都没发生,邢捕头也是照顾过你们多次,想来也不会过多计较。”
一番话说下来,李二明心中为老人点赞,因为陆明月质问而产生的惊惧完全消失,看向两人的目光也是变得不善。至于邢捕头,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兄妹两人,似乎在等两人的解释,不过他目光中的失望却是有些藏不住。
陆明心见老人进来之后根本没有对案情本身做出任何讨论,只是倚老卖老地教训了一番邢捕头,又装模做样地劝诫了两人一番,就直接给事情定了性,心中自是万分不满,当即就要出言反驳。
不过在陆明心说话之前,陆明月却是不卑不亢地说道,“秦老大人,小女虽说没有秦老大人这样丰富的阅历,但自问也是接触过不少的尸体。此番想就这个女子向老大人请教一番,不知老大人能否为小女解惑。”
虽然秦明是个老人,但也只是在县衙供职,根本没有当“大人”的资格,此刻陆明月的几个“老大人”让他非常受用,他也就傲然地说道,“这没什么,你尽管问就是。”
“请问老大人,此番作案的凶器是否为二尺长,单边开刃,刀背约半寸左右,没有护手的铁质刀具。”陆明月问道。
“不错。”老人微微点头,而一旁的邢捕头则是有些惊讶。他作为捕头自然也是有一些验尸验伤的本事,要知道在最初见到尸体的时候,因为伤口过于糜烂,他也只能勉强判断出是利器所伤,虽说也能判断出一些刀刃的形状,但却分析不到陆明月这么具体。他也是直到凶杀将凶器交出,才彻底确认了凶器的形状。而此刻陆明月仅仅是在短暂接触后就将之没有错误地描述了出来,这怎能让他不惊讶。
见到老人点头,陆明月抬手示意陆明心稍安勿躁,而后说道,“死者是腹部中刀,失血过多,最后产生幻觉而死亡。其中有三刀贯穿前后,四刀划破腹腔,总计十七刀。是这样吗?”
“没错,确实如此。”老人再次满意地点点头。显然,陆明月准确无误的判断已经得到了老人的认可,老人不再居高临下地看他们,他们已经有了平等交流的资格。
“幻觉?!”李二明忍不住问道,显然是不知道陆明月的幻觉从何说起。
“其实也不仅是幻觉,但说是幻觉最为准确。”陆明月补充解释道,“你想啊,要是你在清醒的状态下,有人拿刀捅你,你肯定会反抗啊。就算是力有不逮,想来也会死死地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而死者的状态却不是这样。
她在前两刀穿透腹部的时候或许还在反抗,但是到了后面,她几乎是站在那里挨刀,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避。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此时她在痛苦与恐惧的刺激下产生了幻觉,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说得不错。虽然我们通常情况下都觉得人应该是任何情况下都以生命为最优先的考虑事项,但有时我们也能看到,人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也会有很多异样的表现,有人会变得勇敢,有人会变得麻木,也有人会变得癫狂。”老人接着说道。
“那孩子呢?”见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邢捕头又把话题引到了问题的根源上。
“说来惭愧,小女确实没有十成把握确定那女子怀有身孕。只是在小女看来,那女子和小女身形相近,想来气血运行情况也应该相近。但是刚刚在工作的时候,小女能感觉到那女子的脏器有一些微小的移位,再配上腹中那意义不明的血块,所以推测她身怀六甲。
不过仅从血块和脏器移位来说,虽然最有可能是身孕,但也排除不了其它罕见疾病的可能。”陆明月解释道。
陆明心这回真的舒了一口气,陆明月说的几种罕见病他也有所耳闻。说实话,生那种病的人,不比三条腿的蛤蟆多。真要是被他们遇上了,别人还真不能怪他们误判。
陆明月说完之后,就将目光转向了秦明,显然是在问他,你同意吗?其他人也是顺势将目光望向了秦明。
老人在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之后,长叹了一声,随即说道,“后生可畏啊。老夫确实注意到了血块,却没有意识到脏器的位移。况且老夫认得那个妇人,她是有夫之妇,其丈夫在外地做生意,现在独居在家,老夫实在是无法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做出怀孕的推断啊。”
邢捕头听完摇头不语,两人说完各自的缘由之后,高下立判。理,自然是越辩越明,只是这个为县里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人,只怕要晚节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