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墨十心头一骇。
这种话,他哪里敢接。
除非他是嫌命太长了。
然而下一秒,他家喜怒无常的主子就看了过来。
对上那双看似在笑、实则森冷阴鸷的漆眸,他没出息地抖了抖。
颤颤巍巍道:
“兴、兴许公主殿下只是……只是对泅水兴趣比较……比较大。”
谢临珩唇角一掀,语气讽然。
“兴趣?”他覆下眼皮,看向指尖把玩着的那个日月山水图案的香囊。
“若真只是兴趣,就不会现在去霁芳宫练泅水了。”
如果泅水一事对她毫无益处,她根本不会在获取他信任的关键期,接连练泅水。
墨十不敢再吱声。
几秒后。
谢临珩指尖轻点桌面。
瞳仁深处,划过一抹什么情绪。
“水?”
他轻挑了挑唇,指腹慢条斯理地在香囊上绣着的暗纹上摩挲而过。
似笑非笑:“放眼皇宫,纵观这几个湖,你猜,你们宁舒公主会选中哪一个出逃?”
墨十用力低着头,噤若寒蝉。
半声都不敢吱。
细数他跟在主子身边的这么多年,他自认为,他家主子是个情绪很稳定、喜怒不动声色的性子。
可这段时间,自从和宁舒公主扯上关系后,他们主子的性子,简直比深渊的浓雾还难猜。
正比如现在,他们殿下在说最后一句时,脸上明明带着笑,可听在人耳朵里,生生有种令人骨隙生寒的冷意。
……
夕阳落尽。
天幕渐渐黯淡。
夜色悄然攀升。
在整个东宫即将被暮色笼罩时,虞听晚终于踩着最后一丝光晕来到了东宫外面。
见到她人,墨十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随之,是欲言又止的复杂。
虞听晚压了压“怦怦”乱跳的心脏,对着他点了点头,正在抬步迈上台阶,就听到旁侧的墨十迟疑地道:
“……公主殿下,天色已晚,主子已等候您多时,您……”他措着辞提醒:“您日后尽量早来一会儿。”
虞听晚动作顿了下。
视线不着痕迹地转向正前方的大殿。
她面上不显什么,轻轻颔首,温声道谢。
几息后,见她走进大殿。
墨十站在原地,低叹着摇了摇头。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是想告诉宁舒公主,主子已经知道你的心思,还是别实施逃跑计划得好。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下属。
又怎能,左右得了主子们的心思。
大殿内,谢临珩坐在桌旁,手中握着一本书卷,见她过来,他放下书,漆黑如雾的目光不紧不慢落在她身上。
“宁舒今日去哪儿了?”
虞听晚声线如常,一步步走近。
“去了霁芳宫,顺道在霁芳宫后面的热泉池待了会儿。”
谢临珩扯了扯唇。
转眸往窗外睇了眼,才回眸看她:
“天都黑了,练这么久?”
虞听晚紧了下指尖。
正想扯个借口,还没出声,又听到他不徐不缓地敛声问:
“如此争分夺秒地练习,宁舒就这么着急吗?”
他语调松懒,好似只是在讨论天气般随意。
“如此急切,是单纯地想早日学会,还是——”
他眸色一敛,冷硬手指在案上一敲,平视着她,薄唇中清晰至极地吐出四个字:“另有图谋?”
摧腰折骨的威压扑面而来。
虞听晚呼吸一窒,有种被人扒开心口看穿一切心思的悚然感。
她无意识攥紧指尖,手心中,浸出一层冷汗。
一秒后,她狠掐了下掌心,用疼痛让自己维持冷静。
在谢临珩的注视下,再次往前走了几步,直至停在他面前。
眉尖轻敛,话音中隽着抹闷色。
“我能有什么图谋?”她不闪不避地看他,话说得一点都不心虚,“我不会水,在这方面天赋又不佳。”
“你接连教了我三天,我才学会了这么一点皮毛,今日你公务繁忙,左右我也无事可做,正好这几日对泅水又有了点兴趣,这才想着让若锦陪着我在泉池中练一练,省的白白浪费你这几日辛苦教我的成果。”
她动作极为自然地撸了撸手中的帕子,趁机将手心中的冷汗全部拭去,才伸出手,主动覆在他手背上。
鼻尖翕动,红唇微努,嗓音深处,精准拿捏着一丝被人冤枉后的不满。
“我这不是,想给你减轻一点负担么。”
这话一出,深知她所有心思的谢临珩险些被气笑。
他垂目扫了眼她搭在他手背上的指尖,又继而抬眸,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顺着她的话问:
“公主殿下自己想练泅水,关孤什么事?孤能减轻什么负担?”
虞听晚回得坦坦荡荡,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还真会毫不怀疑地信了她这番说辞。
“自然跟你有关了,我自己私下多练练,把你教给我的东西尽数掌握,那你明日再教我时,岂不是更省时省力?”
听完她这些说辞,谢临珩耐人寻味地敛了敛眸。
唇角勾着点意味深长的弧度,好一会儿,才给出一句评价:
“公主殿下还真是……用心良苦。”
虞听晚面上的伪装快要撑不住。
她借着侧身的动作,避开他的打量。
视线往屏风后一扫,闷闷道:
“我饿了。”她回眸看他,意思性询问:“你用晚膳了吗?”
谢临珩瞳仁极黑,就像一口幽潭,渗不进半分光亮。
好一会儿,他收回视线,手腕一翻,握住她的手,将之包裹在手心,才缓缓起身。
“没有。”
两人间的距离须臾间拉近。
虞听晚呼吸不自觉放缓。
谢临珩低眸看她,话说得漫不经心。
“孤的太子妃一直不回,怎么用膳?”
虞听晚眸色闪了闪。
暗自压下心神,主动反握他的手,乖顺道:“我以后都会早些回来。”
对于她这句‘承诺’,谢临珩并未说什么,凝眸看了她两眼,便让人传膳。
喜欢你都要请旨嫁人了,孤还克制什么嫁人了,孤还克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