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林修竹之下,庄娴蕙走进晦心居。
“夫君是我家的人,你不由分说就带走了,不合规矩吧?”
宁奉哲静坐浅笑,正在练习茶道。
“坐。”
庄娴蕙怒形于色,无意落座。
“贵府之座,我无福消受。”
“把我夫君交出来,我们便就回府了。”
宁奉哲手法熟练,没一会儿,便有茶香飘溢。
“从小到大,你我之间,一向不必多言,便能领会对方之意。”
“皇叔安排了谁,入宫挑拨?”
“是你,还是你的哪位兄长?”
“不管是谁,你都该明白,我想做的事,不由你们阻挠。”
庄娴蕙颦眉不悦。
“非要我入宫澄清,你才愿放过他吗?”
宁奉哲没有回答,举起茶杯,淡然一笑。
“闲茶一杯,还算沁人心脾,你尝尝?”
庄娴蕙不予理会,只当没有看见他的动作。
“计策已出,我不会帮你。”
“他是你的二弟,我不信你真会毫不留情。”
宁奉哲收回举着茶杯的手,自己品味。
“我自然爱怜二弟。”
“不过,绑匪意愿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这茶确实不错,复斟一杯,你也尝尝吧?”
庄娴蕙还是不理,一心担忧夫君。
“你果真如此狠心?”
宁奉哲笑意之中,交融一丝轻蔑。
“我的为人,你不清楚吗?”
思量之后,还是没有办法,庄娴蕙只好服软。
“我这就入宫,找皇上澄清一切。”
“你最好说话算数,把我的夫君送回庄府。”
宁奉哲回之一笑。
“慢走不送。”
崇山楼阁,宫阙望之如云,帝盛宫临于其中,云蒸霞蔚。
顾孟祯单独留下了方之玄,谈论如何处置宁奉哲。
叙话间,杜坤求见,禀报追查结果。
“回禀皇上,安大人恭送宸王殿下之际,唯有太医林大人回来过,说是有一本很重要的医书,落在太医院里了,特意来取。”
“臣等知晓,林大人并非外人,所以没有阻拦。”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了。”
顾孟祯闻言一震,仔细确认了一句。
“林暮?”
杜坤正色回应。
“是。”
顾孟祯思绪凌乱的同时,拂袖示意。
“退下吧。”
杜坤应声而去。
顾孟祯细思之下,只觉难以置信。
“贤弟。”
方之玄抿唇柔然,没有多言,任由他思绪纷飞片刻,听到呼唤,这才回应。
“臣弟在。”
顾孟祯扬在半空的手,隐有怒意,微微颤抖起来。
“林暮……是帝瑾王的人?!”
方之玄从容不迫。
“臣弟以为,不然。”
“皇兄明言禁止,小林大人非但没有隐迹而回,反而大张旗鼓,像是深怕皇兄查不到。”
“小林大人之才,一如宁云溪,既有医术,更兼谋略,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此事显而易懂,定是他人设谋离间,意图夺走皇兄麾下谋臣。”
“想是皇兄一时震惊,所以没能及时想明白;臣弟身在局外,看得甚为清楚。”
事关林暮,顾孟祯惜才,自然很容易被他说动。
“真的吗?”
方之玄点头而笑。
“皇兄圣明,一看便知,无需臣弟多嘴。”
顾孟祯亦是点头。
“确实。”
“林爱卿的忠心,多年来,朕疑心多次。事有不同,结果却无二致,都是误会一场,怪朕太过多疑。”
“以贤弟之见,这是何人拉拢?”
方之玄顺话猜测。
“帝瑾王身边,已有宁云溪,倒是不缺小林大人这样的人;而且小林大人蛰伏其中,在帝瑾王看来,他原就是自己人,无需笼络。”
“对了,宸王近日,因为旧疾药方的事,频频入宫。”
“这或许就是宸王的笼络人心之计。”
“此次入宫前,他只需派人潜进林府,盗走小林大人那本很重要的医术;等到小林大人找不到医书,想到可能落在太医院、动身准备入宫之时,宸王看准时机,先一步进宫;而后,他假意去送药方,顺手将医书留在太医院,同时巧手把药方又收回去。”
“这样一来,便可做出小林大人,窃取药方的假象了。”
“而后,便是皇兄龙颜大怒,小林大人为求自保,首先肯定不能继续辅佐皇兄;其次帝瑾王那边,他多年蛰伏,即便皇兄念有旧往、没有拆穿,他也会怕哪一天东窗事发;璃王尚未回京,地位未有定论;那么,他就只能投靠宸王而去了。”
“到时,宸王再交出药方,既算是救了他一命,也能引导皇兄、转而谋计宁云溪。”
“两全其美。”
顾孟祯首肯信服。
“贤弟所言极是。”
“虽然以宸王之才,不一定能想出这么高深的计策,但他身边,还有钟桦呢。钟桦曾任北兆侍一职,才识谋略,不可小觑。”
“唉。”“这一桩桩、一件件,竟将朕算计至此。没了宁三女的辅佐,朕可谓如履薄冰。”
“也不知奉哲近日,劝过她没有?究竟等到何时,她才能想通回归?”
“可惜林爱卿,不管是医术,还是才学,皆不如她。不然,朕何需纠结她的心志?”
“贤弟,朕说两句体己话,你别外传。有时候,朕倒希望倒戈投靠之人,是林爱卿,而非宁三女。没了林爱卿,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宁三女的才能,足以撼动朝局,少了她,犹胜痛失一臂,朕实在难受呀。”
方之玄暗自一笑,表面上,依旧温柔以对。
“皇兄不必忧虑太甚。”
“好在,除了宁云溪,臣等皆是忠心不渝。皇兄身边的谋臣,或许都不如宁云溪,但是胜于数目。臣等拙才,加在一起,勉强能算是一个宁云溪吧?”
“皇兄明鉴,臣弟以为,设谋笼络人心之人,不是钟桦,而是奉哲。”
“封正台一事,奉哲便有心向宸王之意。臣弟原本不愿多疑,而今一想,却是不得不疑。”
“早年,钟桦潜入北兆台,不过几日,便被方仁舒觉出端倪。潜藏几日,并非他善于心计,而是方仁舒外出公事,一时不在北兆台。”
“由此可见,钟桦只是沽名钓誉之辈,如何想出这般谋计?”
“奉哲,确有可疑。”
顾孟祯龙眸一沉,疑心四起。
“钟桦妙谋深算,朕早年便知,毋庸置疑。”
“但依贤弟所言,朕细细想来,这确实很像奉哲所谋。以前,他似乎也给朕,谋想过差不多的计策。”
“再加上封正台一事……”
话至此处,小慎子来报:“皇上,庄三姑娘求见。”
顾孟祯一怔。
“蕙儿?”
“她怎么又来了?传见。”
方之玄见状,深藏惊色,唯有眉心一动。
看来,奉哲已然察觉,并且有所作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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