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简陋厂房旁的两层小楼上,会议室里,气氛比上一次还要更加的沉重。
上一次还只是逼宫。
受损失的是大股东袁学博一个人,而其余的小股东们,却反而心里面挺乐观,袁学博已经撑不起这家公司,自然有能撑得起这家公司的人进来,无非也就是从前管能带他们发财的人叫袁哥,现在改叫李哥,杨哥,张哥……
换个人拜山头而已。
反正受损失的又不是他们。
但是今天不一样,之前的他们是太乐观了,以为挤走的袁学博,换一个身份地位与对方差不多的公子哥进来,到时候舞照跳,妹子照泡,生意也照旧,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岂知,还不到三个月,突然天降霹雳,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加班加点,让两个厂子的工人们赶出来的价值400万的衣服还有鞋子,人家竟然借口他们公司内乱,签合同的不是他们,要求进行全面质量检查,如果一旦发现衣服鞋子质量有问题,则订单无条件取消。
这不就是找茬吗?
有没有问题,标准是什么,还不是对方说了算?
“怎么办?哥几个,这笔订单要是砸手里面,咱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挣的那点钱,可就全贴进去了,不仅如此,要是消息传出去,这批货又不能尽快处理,恐怕连公司都要破产。”
“操,肯定是姓袁的在背后搞鬼,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会善罢甘休,居然能忍得住等到现在,这是准备玩釜底抽薪呢,不过大家不用慌,这小子还有10%的股份留在公司里面,如果要是公司破产了,他也一样1分钱也捞不到,我就不信了,这小子真能眼睁睁看着公司破产,哼,绝对是在吓唬我们,这是想让我们后悔,然后再把他请回来呢。”
“不对吧?这姓袁的要是有这样的本事,当初不得直接开口威胁我们?有这姓牟的西南首富的给他撑腰,咱们哪敢把他怎么样?”
“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这姓牟的无缘无故,凭啥找我们麻烦?”
“行了,这件事情靠猜没用,我去主动联系一下这位牟老板,你们中也找个人联系一下袁哥,他现在退下来了,但还是公司的股东,公司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有责任,有义务帮忙解决。”
还是上一次的冷脸年轻。
这青年姓刘,单名一个勇字,很普通,很大众化的一个名字,是给他取名字的爷爷,却是政协的一位退下来的老领导。
也是凭借这个关系,他当初才能在这家公司创立的时候,话语权排名仅次于袁学博之后,股份也仅在袁学博之下。
现在袁学博退下来了,而那位新入主的公子哥却不愿意抛头露面,只是仅仅跟他们内部团体见了个面,然后将股份全部丢给了他,交给他来代持。
所以,公司现在全部都是由他来做主。
可是,才过了几个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该怎么跟那位公子哥交代呢?
刘勇起身,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办公室。
当初赶走袁哥,自己登顶,做了这家公司总经理。那些短时间内的兴奋,在刚才,全部都消失了。
他甚至产生了后悔,早知道,就再坚持坚持,袁哥要是还在公司,即使公司有再大的麻烦,那也是由袁哥来负责,有再大的黑锅,也落不到他刘勇的头上。
明明可以只管拿分红,喝酒,泡妞,飙车。
什么事情都不用,也不用操心。
现在好了,要是这笔订单就这么黄了,让那个新入住的公子哥不仅没挣到钱,反而还要亏进去一大笔钱,对方不得把自己撕了?
自己爷爷虽然是政协的领导,但是退下来已经有不少年,影响力也就只能在当时爷爷提拔过的干部中,用用,使使,换成其他人,其实是外地空降来的干部,恐怕未必会卖账。
带着这样一副沉重的心情,他联络上了牟其忠。
牟其忠给他的答复:“一切按规矩来,质量好,按照约定,我自然不能拒绝这批货,但要是质量不行,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我不要求你们赔偿我的损失就不错了,怎么,还要硬把劣质衣服和鞋子卖给我不成?对了,当初虽然我没付定金,但车可抵押给了你们袁总,现在麻烦请你们还回来。”
牟其忠明明现在的人就在宝庆市,但连面都懒得去跟他见一面。
挂完电话。
咧开嘴,冲着旁边饮茶的陆阳道:“陆老弟,不知道哥哥我这样回答,可还能令你满意?”
陆阳吃了一口茶水,微微闭目,品味其中的甘甜,而后睁开眼睛道:“刘勇只是个摆在台前的傀儡,他说的话,分量不足,袁老哥拒绝他自然是理所当然,只不过这位背后之人可不简单,无声无息,一点点小手段,就把袁学博给踢出了局,甚至连自己都不用抛头露面,把股份交给刘勇来代持,出事了,就由刘勇来替他扛,挣得却是他的,一般人可没有这么精。”
牟其中听完陆阳这样说,皱了皱眉道:“那陆老弟你打听清楚了吗?这个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他是过江龙没错,但要是盘踞的是一头老虎,龙虎一旦斗起来,铁定两败俱伤,也根本毫无意义。
做生意嘛,本来最好还是和气生财。
搞不过,那让对方挣点又何妨?
陆阳摇了摇头,望着视眼前方的资江道:“对方隐藏的太深,不过没关系,越是隐藏的深,越说明对方不敢抛头露面,牟老哥你只管按照计划来。”
牟其忠注视着陆阳的侧脸道:“400万,毕竟不是小数目,如果对方突然抛头露面了呢?”
陆阳用低沉的声音嘿嘿一笑:“抛头露面?若咱们惹不起,退一步又何妨?”
说罢,转过身来道:“牟老哥,你的生意并不在宝庆府,即使是对方是市长公子,他又能拿你如何?”
牟其忠哑然失笑:“那陆老弟,你就不怕吗?”
陆阳摇摇头:“我怕呀,但很可惜,市长家并无公子,倒是有个闺女,现在却还在读小学。”
陆阳打听到的消息,新来的付市长,乃标准的晚婚晚育,娶媳妇晚,生孩子更晚,早些年差点成了丁克族,目前膝下只有一个小闺女。
就是想出个败家子,来败坏他的名声,也没有这个机会。
牟其忠点了点头:“不错,陆老弟,你打听到的消息,我也打听到了,这位从上面空降下来的付市长,确实连家眷都没有带过来,目前是一个人来上任,而至于这位突然把姓袁的给挤走就占雀巢的神秘人,我更倾向于他应该是抓住了姓袁的某个把柄,否则凭这姓袁的自己本身就没犯大错,加上还有一个副市长的舅舅,谁能把他怎么样?”
陆阳也倾向于这个答案。
“那咱们就说好了?”
“嗯。”
“我若没猜错,肯定也会有人很快找上你,到时候你可得撑住,咱们既然下手了,要是轻易就放过,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两人现在都是拥有千万资产的大老板,这个千万,可以是正,也可以是负。
但是不管是正还是负,若是只为了区区一点蝇头小利,就出手,又为了一点去蝇头小利,就放手,那说起来,就是打他们自己脸了。
陆阳自然是无所谓:“放心,交易完某老哥你的这批货,我今天就回昭县了,他们要是想谈,就让他们去昭县来找我谈。”
牟其忠哈哈一笑:“好,那你走,我也走,等我先炸他们一炸,把车要回来,我也得先回一趟西川省,跟西南航空公司的那帮人接触一下,让他们给我把停飞机的地方留出来,接下来起码三个月到半年,我都得在老毛子那边,如果交易一切顺利,陆老弟,我也不跟你吹牛,像这样的大飞机,我打算买它十架八架,到时候订单源源不断,你可不能因为老哥我没有付现金,就撂挑子不干。”
陆阳点了点头:“只要牟老哥你的第一架飞机出手后,第一时间能按照约定支付掉欠我的尾款,那接下来的第二批订单,第三批订单,小弟我自然会全力以赴来替你安排。”
陆阳不玩虚的。
一贯是在关键时刻,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不好意思张嘴。
牟其忠拿手指虚点陆阳:“你啊,行,老哥我又不是不付钱,信誉这种东西,我比谁都可靠,到时候,你就把心放肚子里面,只要我一收到那航空公司结清的第一架飞机的尾款,马上就会把钱转给你。
但是陆老弟,接下来第二架,第三架,第四架,第五架,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不再打算一架一架的把它们运回国内,而是一次性卖它四架五架,多多益善,但到时候货源恐怕也得往上叠加,我的钱如果按照正常方式来支付定金,肯定又还不够,所以陆老弟,你还是得帮帮我。”
陆阳轻轻点了点头。
心道:你这回总算是说了一句实话,也罢,支持你就当支持国家,能用作航空的大飞机,欧美航空公司,随便一架都得上亿美金,以我们国家现在的外汇储备量,根本就经不起使用巨额的资金,来支持大搞国内航空。
牟其忠走后。
陆阳却留了下来,一边吹着江风,喝着茶,心里面琢磨着一些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那很快,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你在哪?”
“喝茶,江边正吹着风呢。”
“那我来找你。”
“现在?”
“对,就是现在。”
本来已经打算要走的陆阳,只好又留了下来,然后让服务员多给自己续了一壶茶。
杜玲玲到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名青年,陆阳认得他,正是调出宝庆市才不久的许副市长的外甥,跟自己有点过节的海龟,小袁,只是看这位小袁的表情,应该是不是很情愿。
不想来见我?
陆阳嘿嘿一笑,首先打起了招呼:“杜姐姐,你身后这位是?”
杜玲玲坐下道:“我外甥。”
她姐夫的外甥,四舍五入,可不就是她的外甥?
没毛病啊!
陆阳连眉角都带笑的道:“哦,原来是外甥,请坐外甥。”
就当自己不认识对方。
袁学博连脸都要气黑了,差点没在自己心里面大骂狗男女。
但他不敢呀!
怕骂习惯了说漏嘴。
自从舅舅调走了以后,这宝庆市还能给自己提供帮助的,也就只有这位舅舅的小姨子。
小时候自己就管对方叫过小姨,即使对方的年龄,其实也大不了自己多少,但这声小姨,叫的倒也不亏,况且对方还是个成熟的大美人。
可是对面这小子,就有点过分了,说真的,他差点绷不住,想冲过去跟对方拼了。
但还是忍住了。
杜玲玲捂着自己的小嘴儿道:“行了,你别逗他,他舅舅让我照顾他,但是他最近被人给欺负了,连公司都被人家夺走了,你怎么看?”
陆阳眯起眼睛。
怎么看?
站着看,跳着看,笑着看,拍手看?
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这小子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杜玲玲用手摸着额头道:“知道你们俩有矛盾,所以我才带他过来,你,先给你小舅道个歉。”
她一手指袁学博,一手指陆阳。
袁学博差点吐血,陆阳也差点把满嘴的茶叶吐出来。
“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你是我干弟弟,他管我叫小姨,难道不是应该管你叫小舅吗?”
“这……”
操,好像还真说的有道理,这么说,我之前一直都是在欺负自己的外甥?
陆阳正啧啧称奇。
而在杜玲玲的严厉眼神警告下,袁学波虽然挺不情愿,但是想到自己被夺走的数百万资产,终于咬了咬牙,昧着良心,叫了声:“舅舅。”
陆阳两条眉毛飞扬道:“哎,乖外甥,说说看,找舅舅我有什么事?”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违心的,但他还是听的挺开心。
当是无聊的时候逗个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