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没来得及吃饭,我就赶到纬五街的工地上。工人们正在午休吃饭,工头看到我连忙放下饭盒喊了声司总,问我是不是有事交代。
我说不用管我,自己一个人四处走走。
看着这座已经完成大半工程的艺术馆,我心中还是相当的骄傲。即便三天前刚安装完的落地窗,一览无余的展示着院落中凌乱的环境,各种建筑材料堆积,这里不像是艺术馆,更像个仓库。
但我还是拿出手机拍照记录,勉强凑够九宫格后发了一条朋友圈。可能是以往的朋友圈过于冷清,今天的炫耀不一会儿就引来好些点赞。还有几个大学同学知道我正在建造一座艺术馆后,不约而同的惊讶评论。表示等完工以后一定要来参观,更有甚者直接私聊询问什么时候空闲展位,可不可以展示他们的个人作品。
我委婉说明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规划,但这些以前不怎么熟悉的“朋友们”,明里暗里的向我示好。似乎不经意间,我已经成为了香饽饽。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以前在上学的时候,大家对我这个小透明毫不在意,如今有利可图,贴着脸就往近前靠。
而且在艺术行业里,作者作品的曝光度直接关系到其在圈内的知名度和行业认可度,进而影响到个人的身价。这对于艺术创作者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我突然理解了,那天林小米为什么不友善的质疑我对艺术馆的心思,其中牵扯到的东西,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我不禁自嘲地轻笑一声,终究还是我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在这个利益复杂的社会中,任何决定都可能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而这些反应往往是我无法预料和控制的。
此时恰好格莱公司的设计师Grey走了过来,她客气的说道:“真不好意思,我来的迟了。司总来的这么早,肯定是有什么好事,悄悄的独自高兴。”
我收起手机转过身去,“是我来的太早了,闲的没事玩手机,刚好看到网上一个好笑的段子。”礼貌的解释过后,我看了看她问道:“张总监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我还有事想跟他商量一下。”
Grey把手提包换了只手,“他啊,不好意思见你,提前去准备赔礼宴了,让我过来请你。”
我疑惑的嗯了一声,她不好意思的说:“司总,有个坏消息,Spiritual Space 的改造预算超支了。”
我不满的皱起眉头反问:“控制预算不是应该在你们的职责范围内吗?项目都快要完工了,你现在告诉我这件事情,无疑是在难为我。”
“非常抱歉司总,这确实是我们的责任。但由于近期部分原材料价格上涨,这一问题属于不可预见的情况。尽管我们已尽力控制成本,但最终还是了导致预算超支。经过公司项目组的内部协商,我们承担超支预算的百分之三十,希望剩下的百分之七十由您这边负责。”
她的表情十分尴尬,估计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我总算明白张总监为什么没来出场,只不过是算计到以我的性格不会为难Grey。
很不幸的是他成功了,我还真不好意思对Grey发作,毕竟她只是负责设计。和她扯皮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如此,我肯定不会同意增加预算,一来是我没有钱,现有的八十万预算,其中的三十万还是秦朝之前给我的报酬,我也大方的拿了出来。二来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临时让我增加预算纯属过分要求。
我好半天没说话,Grey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主动开口找台阶下。
“司总,我们明白这对你来说是个意外的困扰,但这是我们现在面临的实际情况。如果你能考虑一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Grey,我理解你的立场,但我需要强调的是,合同上明确规定了预算范围。临时要求增加预算是不合理的,也是不公平的。”
她沉默了,我直言不讳的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应该不在你的职责范围,你怎么会答应替张总监当这个出头鸟?”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和Grey的关系也还可以,在她的心里早就获得了一定的认可,所以她也不再遮掩,无奈叹了口气,苦兮兮的说道:“这就是业内的行情,设计师的地位并不高。从英国 AES 辞职回到国内时,我根本没有想到情况会是这样。像司总你这样当机立断接受设计提案的人属于极少数情况,其他那些没有丝毫专业的知识和经验的甲方一上来否定我的创意和想法,各种不合理的指指点点,我的设计作品经常被修改得面目全非。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的能力,质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这个行业。而且公司又唯独客户至上,丝毫不管什么专业性……”
她的思绪似乎回到了过去,与之对比当下的处境,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奈。
她继续说:“以前我在享受设计,那些充满激情和创造力的过程,值得我付出汗水和努力,去喜欢这份职业。现在只有无形的压力,上司……客户……好像都变成了敌人。”我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述,心中充满了同情。当初我在印象设计公司就是这样的状态。Sony杨教给了我的职场第一课,上司和客户永远是对的,即便不是自己犯的错。
所以我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矛盾和痛苦,也能够理解她的无奈。
“我也不难为你,我直接找张总监,他才是总项目负责人。”
“他订好了饭店等你过去呢,我就是他派来接你的。”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张总监不仅是拿Grey当替罪羊,还以为我年轻没经验好欺负。我就没听说过,被道歉者主动上门接受道歉的说法。
我咬牙说:“行……那走吧,我去会会张总监。”
……
某一品菜饭店。
当我走进包间时,张总监正悠闲地坐在那里,对我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他的表情中有一丝得意的笑容,似乎认为我已经被牵着鼻子走了。
我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对面,直接切入正题。
“张总监,我听Grey说了预算超支的事情。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司总,这是市场变化造成的,我们也没办法。不过我相信你能理解我们的处境,毕竟我们都是为了项目好。”
“那这个问题你想怎么解决?”我冷静地说。
他看着Grey悄无声息的关门,视线落回在我的身上,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这个问题很简单啊,只要增加预算就可以解决。”
我摇了摇头,“张总监,合同上明确规定了预算金额。现在告诉我预算超支,要求我增加资金,这并不合理。”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反驳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试图用他的经验来压制我。
“小司总,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有时候在商业合作里,事情并不总是按照合同来进行的。我们要灵活一些,才能更好地完成项目。”
在他用话点我的时候,我更加不爽了。
我微微一笑,直视他的眼睛,“张总监,你的经验确实比我丰富。但我认为,诚信和尊重合同同样重要。如果每个项目都因为预算超支而随意要求甲方增加资金,那么要合同有个逑用。”
即便不是第一次体验成年人的尔虞我诈,但我仍旧不习惯这样的事情,控制不住情绪是难免的。
张总监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坚定,更没有想到我会直接骂出脏话。
Grey也很意外,因为在她眼里,我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年轻,家里有点小钱,秉持着文艺的乌托邦理想胡乱挥霍。
张总监很快回过神来,同时脸色沉了几分,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不给他面子。但他还是试图保持风度,伪善的说道:“小司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难题,但这是公司项目组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我们真的很希望能继续完成Spiritual Space的改造,为公司和客户带来更好的作品。所以各自分担一部分的方案,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我听出他用项目进度威胁我,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张总监,你的计划很成功。让Grey单独找我谈话,避免了我们之间的直接冲突。但我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负责这个项目上一家装修公司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
在来的路上,Grey给我看了超支预算报告,硬生生的增加了五十万的预算。按照张总监的计划让我承担70%,就要三十五万,这踏马的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张总监的脸色又变,“你……司总,大家都是生意人,有话好好说,用威胁这套不太好吧。”
我不爽的拍了一巴掌桌子,掏出手机给小李打电话。
Grey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总监。
“小李助理,我给你发了定位,麻烦你带着快乐派的律师过来一趟。”
电话那头在沉默,秦粒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竟然主动开口寻求我的意见。
“我能过来吗?如果你介意就算了。”
我有些意外,她能够做出这样的改变。我没有拒绝,因为秦粒的的身份比我的言语更有震慑力。
我放下手机,点了根烟对张总监说道:“我中午还没吃饭呢,你倒是让服务员上菜啊。”他板着脸,阴晴不定的看向我,似乎在考虑我这通电话的真假性,也没有动身的意思。
“小司总动动嘴皮是很简单,但项目过程是很复杂的事情……”
我无视掉他的说辞,起身出去喊了服务员,告诉他这里可以上热菜了。重新坐下的时候,Grey就像看愣头青似的看着我。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放开肚子往饱了吃。途中张总监想说什么,尽数被我的一句等人来了再讲避开了。
当小李助理轻轻地推开门,秦粒穿着一件杜嘉班纳的黑色羊毛直筒连衣裙,优雅地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着正装的律师。小李没有进入会议室,而是站在门口,谨慎地关上了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秦粒一进门,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那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张总监。此时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作为友军的我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张总监,”秦粒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司总已经给我简单介绍了情况。”
秦粒的话让张总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沉声问道:“你又是哪位?”
Grey适当的插话道:“秦总是快乐派的董事长。”
张总监的功课俨然没有做到位,对快乐派的人事梳理还不如一个设计师,他此时已经有些慌了,没有想到我真喊了人来,而且还是快乐派的董事长。
他试图辩解,但秦粒并没有给他机会。她转向律师,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律师点了点头,拿出当时签订的合同,开始详细说明其中的条款。他的声音严肃专业,句句落下,好似钟鸣。
在张总监越来越慌乱的眼神中,律师结束了他的发言。秦粒再次开口,她的声音霸气十足。
“张总监,我希望你能明白,司总并不是好糊弄的。而且,我们也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源来维护自己的权益。我希望你能为你的行为负责,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我会考虑去找你们老板徐东。”
面对秦粒和律师的联合施压,张总监脸色再三变化,秦粒挑眉示意,喊了声小李。
小李推门进来,冷漠的表情如同挂着三尺寒霜,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秦总,徐总接电话了。”
秦粒稍微转身接过电话,张总监终于承受不住了。他站起身,脸色苍白地拿起桌上的酒杯,颤抖着声音说:“司总真抱歉,我刚才喝了点酒有些醉,我知道我错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并向你道歉。”
说完,他一口气喝下了杯中的酒,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寂感。
秦粒却没有在意,继续对着电话说道:“徐总,我们公司下面有个小项目,在和你们公司合作,突然要求增加预算,虽然钱不多,但也挺恶心人的……”
终于,张总监忍不住了,举起酒杯再次对我大声说道:“司总,这次是我们疏忽了,给您添麻烦了。我敬您一杯,算是向您道歉。”
我忍不住笑了,扯了扯秦粒的裙子,她扭头看我,放下电话问道:“不追究了?”
我点了点头,秦粒没有言语上的劝诫,拿起电话和徐东寒暄两句,说让属下自行解决,只不过希望以后合作的时候,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然后我举起酒杯和张总监碰了一下,“张总监,酒可以喝,但是我希望Spiritual Space能够在年前完工,这个要求很合理,应该没有问题吧。”
张总监谄媚的点了点头,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宽容他的处境。他的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把酒喝了下去。
其实我只是不想让艺术馆改造的计划再出现临时换将的问题,毕竟都到最后一步了。
然后,张总监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脸色变成了猪肝色,想来是老板亲自问罪来了。
秦粒解决完问题话不多说,转身就走,律师紧跟其后,小李跟在最后没有落下。
我也准备走了,到门口又回头跟Grey说:“Spiritual Space落成以后,需要一个主事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她一直苦着的脸色惊变,震惊之余有些兴奋。
“我明天就去辞职。”
我补充道:“别这么着急,反正我们有微信,你认真考虑一下到时候再细谈,提前说好,待遇福利待定,全看你有没有能力挑起艺术馆的大梁。”
说完这句话,我挥手拜拜,头也不回的走了。出了门,我不由得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学会资本家的那套画饼忽悠人了。
秦粒站在前方,律师和小李提前离开了,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私人空间。
我想说谢谢她,但她抢先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我懵逼了,我甚至都忘记了走路。
“秦朝有消息了……上个月他从内蒙出发,乘坐火车去了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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