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为此也是头痛不已。
跟上次的案子差不多,除了遇害女子的家人一口咬定陆霆是凶手以外,就只有那个目击者声称见到案发当日陆霆曾出现在那条巷子里。
可出现过并不能证明什么,当天从那里经过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况且他出现的时间与案发的时间也并不相符。
而他们所谓的其他证据,经过京兆府的严密排查,被一一推翻了。
陆霆身上最可疑的血迹,也只是他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滴落在衣服上的。
顾义璋见外头不明真相的百姓闹得凶,曾劝过陆霆叫他暂避风头,可他偏要坚持清者自清,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动。
其间顾义璋也曾找过范骁,问他此事是否与咏安郡主有关。
范骁能怎么回答?当然是说自己并不知情。称他一个小小的贡生,如何能与尊贵的郡主有什么联系。
顾义璋见他不肯说实话,干脆把事情挑明了,说陆霆已经将先前那件事都告诉他了。
范骁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说自己也是为了陆霆着想,出发点是为了他好。没想到他却不识抬举,还得罪了咏安郡主,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顾义璋却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说什么是为了陆霆,实际上却是为了他自己。若是咏安郡主当初看上的是范骁,那他一定乐颠颠地凑上去讨好逢迎,以此换取所谓的大好前程。
可她看中的是陆霆,还是那种弄不到手誓不罢休的架势。
范骁见状自然要帮着她达成所愿,弄不好下药这个主意就是范骁提出的。
此言一出,范骁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整个人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地反驳他。
说什么自己的一片好心却被误解,反而里外不是人。亏他还将陆霆与顾义璋当做挚友,如今看来只能怪他自己瞎了眼,识人不清。
顾义璋被范骁倒打一耙的样子气笑了。
明明是他卖友求荣在先,却做出一副受了冤枉满腹委屈的模样。
识人不清的明明是他顾义璋和陆霆,错把范骁这种无耻小人当成至交。结果成了他谋求富贵的工具。
他居然还有脸觉得委屈?真真是不可理喻。
原本顾义璋还念着与他的同乡之谊,想劝他迷途知返。
结果呢,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范骁与他们并不是一路人,终究走不到一起。
既如此,不如早早了断干净。
案子就这么僵住了,迟迟没有进展,更别说抓住真凶了。
而陆霆这边的日子就难过了起来。
虽然京兆府已经推翻了那些所谓的“罪证”,但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并不相信陆霆的清白,始终认为是因为他贡生的身份京兆府才包庇了他。
在大多数老百姓眼里,当官的自然是向着当官的,陆霆眼下虽然只是个贡生,但将来从国子监出来也是要做官的。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就是对立的。
带着这种骨子里的敌意,关于陆霆的事越传越离谱,最夸张的版本是他公然叫嚣着就是自己犯下的案子,众人又能把他怎么样?
这样的事,但凡多想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可有些人还就是相信了。
所谓三人成虎,一个人说了不算什么,两个人说了可能也并不在意,可说的人多了,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了。
因此,京兆府虽然没有判陆霆的罪,老百姓却认定了他就是凶手。
国子监因此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民众群情激奋,给其他学子的正常生活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国子监祭酒与众位师长商量了多日也没个好的解决办法,除了牺牲陆霆一人保全整个国子监。
最终,他们找到陆霆密谈了许久。
事后,陆霆回了监舍,便开始收拾包袱。
顾义璋拦住他,问是怎么回事。
陆霆回道,他不能继续在国子监陪他了,只盼顾义璋用心苦读,将来能有个好前程。
“为什么?”顾义璋问。
陆霆凄然一笑:“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国子监数百名学子,为了国子监的名声。”
顾义璋一气之下就要去找蔡祭酒他们理论,却被陆霆拦住了。
“去做什么呢?没用的,弄不好你也会受到牵连,不值得。”
“怎么会不值得?”顾义璋不甘心,“你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你?这不公平!没有这样的道理!”
“什么是道理?”陆霆反问他,“道理就是我陆霆令国子监蒙羞了,令同窗的学子们被波及,名声受损。
道理就是,我走了,一切就都会恢复平静。
子路,国子监是个好地方,在这儿读书的这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但我该走了,就这样吧。”
“你我当时可是州府推举的优贡,被送入国子监,何等的风光?
咱们清清白白的,凭什么让你就这样灰溜溜地被赶出去?”顾义璋义愤填膺地握住了他的肩膀。
陆霆握住了他的手,神色无可奈何又凄凉:“子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就这么离开,我也想抗争到底。
可是不行了,我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否则的话,遭殃的不止我一人,连我家里也要不得安宁了。
我家人已经听说了此事,都劝我赶紧回去,踏踏实实地学门手艺好养活自己,别再想着靠读书出人头地了。
若我不识抬举,此事将会在江州府传得人尽皆知。
到时候,我爹我娘我兄弟姐妹只怕这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我自己什么都不怕,可万万不能害了他们!
我的家境你也是知道的,祖辈都是种田的,看天吃饭,从土地里刨食。是真的穷啊。
为了供我读书,我爹娘把家里犁地的老黄牛都卖了,兄长早早外出学艺,挣回来的钱一半都花在了我身上。
弟弟妹妹小小年纪也跟着上山采野菜,卖了换钱好给我买笔墨纸砚。
我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我不能害了他们。
我爹这辈子最是要强,他常说我们虽然穷,但清清白白做人,堂堂正正做事,吃干净饭,过踏实日子。
我爹一辈子什么都没攒下,只有这一身骄傲了。我不能让他蒙羞,害我爹不能挺着腰板做人。
那样他就没法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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