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途和王恒一就住在一间屋子里。
此刻已是深夜。
易途在里侧,已经沉沉睡去,王恒一的床在床边,他静静地坐着,看着蓝色的水幕发呆。
他们俩现在天赋完满,其实是可以不用睡觉的。可虽然天赋能补充身体的机能消耗,精神的疲惫却无法消弭。早在当初上学的时候就是如此,易途在旁人眼里总是不要命的通宵后大睡一天,但通宵对他的损害几乎不存在,只是因为精神的疲惫,他依旧需要休息而已。
大佑城本就是他们游历诸多世界碎片中最神奇的一个,这里太过和平,这让他们也可以安心休息。所以易途睡得相当果断,鼾声如雷,倒是让王恒一觉得有些亲切。
曾经他们还在一起上学的时候,同住一起,他每天就是听着好兄弟这鼾声入眠的。
窗外的雨早已停下,世界仿佛被洗涤过,大佑城此刻是如此寂静安宁,人们不用担心生命的安危,放心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城市上空有人影时不时掠过,王恒一知道,那是巡夜的修行者,王恒一隐隐判断出,都是一些小门小派的三代四代弟子。
可王恒一又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这里没有灾厄会出现,那些三代四代的修行者们巡夜是为了什么?
王恒一再次扫视了一遍大佑城,点了点头,或许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太过幸福,王恒一总觉得,连这座城本身都有了气质的,它安宁,祥和,如同乐土。
他又看向天幕,蓝色的水幕仿佛神迹,它恰如倒悬天空的大海,却并不让人恐惧。
不知为何,王恒一总觉得这蓝色的水幕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于是他又开始思索了起来。
“嗯?”正在沉思的王恒一忽地抬起头来,他的天赋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下一个瞬间,他的身形已然消失。屋内,易途仍然呼呼大睡着,南景风围绕着它不停旋转,好像在诉说什么——它也感知到了异常,试图唤醒自己的主人,可易途似乎对这里十分放心,他安心地睡着,任南景风呼呼吹着,无法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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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大姐,你这儿给我干哪儿来了?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睡觉了啊。”易途愤愤地说。
此刻,他身处一片虚幻之地,天空与大地来回翻转,他站在千万层云中,任霞光环绕。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梦里,但同样的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脑子里随便凑出来的梦境。
因为那个如神只一般的女子就在不远处,她浮空而坐,双目闭合,头上斜戴的琉璃小塔散发着微光。易途看到这个女人就有些怵,虽然当初是因为她,易途才能看到王恒一的经历,将其唤醒。但除了感谢之外,易途依然存在着对她的恐惧.....这女人的实力,太过深不可测。
明曌缓缓睁眼:“这是我随意构筑的梦境空间,不必紧张,我是来检查你的考核成果的。”
易途一楞:“考核?什么考核?”
明曌淡淡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教你了琉璃度梦诀,你背下来了吗?”
易途:“?”
易途:“什么绝?”
明曌看着他,没有说话。
易途忽地想起,当时在进入王恒一的梦境时,这位明曌大佬似乎是念了什么口诀,让他记住。
...
不是,这玩意儿谁听一遍记得住啊??
而且,这居然还要考核?
易途坦诚:“没记住,那他妈居然是个考核?”
明曌不解:“我有说过让你记住,自然就是要考核你是否记下的。”
易途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这有点不讲道理了吧...”
明曌抬起手,手中琉璃光绽放,一根晶莹剔透的棍子凭空出现。
“考核未过,理应受罚。”
易途苦笑:“喂....”
下一刻,易途化作狂风飞出。
梦境之中,易途一边飞一边嘀咕:“不是你踏马谁啊,还罚上我了,你又不是我老娘。惹不起躲得起,老子就在这儿转到醒来为止.....”
易途在云层中穿梭,他竟然很是享受此刻,无拘无束地在世界之上飞行,穿梭云海,畅游天空。他觉得好自在,好轻松....
下一个瞬间,他冲出厚厚的云层,冲上天际。
“哦吼!!!!”他畅快地喊着。
然后他看到了从天而降的一根流光溢彩的巨大柱子,直直地朝他砸来,易途喊了一句卧槽,立刻就要闪躲,可他忽然发现,他好像被某种力量束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柱子砸向他。
他发现这柱子似乎长得有点像明曌刚刚手里的玩意儿,就是大了无数倍,成了一根通天的柱子。
“不是吧大姐....”易途深吸了一口气。
柱子狠狠砸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易途被狠狠地拍在云层上,尽管是在梦境中,他依然感觉到了巨大的疼痛感。若说梦境之中是以神魂状态存在,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似乎被砸扁了。
“阿偶就是的哈偶迪奥。”被砸成薄薄纸片的易途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声音。
明曌在他身边蹲下:“抱歉,是我之前传达得不够清楚。这次我会讲明,你需要将这段琉璃度梦诀背下来,我每个月会来检查一次,如果没有背下来,就有惩罚。”
明曌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出了让易途心凉的话。
明曌再次细致的补充:“惩罚就是刚才的锻魂棍。”
易途笑出了声:“棍?这玩意儿叫棍?”
明曌继续说着:“错背漏背一字,锻魂棍锻魂一次。”
易途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曌轻轻一点,巨大的柱子再次砸下。
“这次也算。一字未背,共计五十下,刚才已经砸过一次,还有四十九次,你先受着,我在一旁再教你一次。”
被砸成薄片的易途眨了眨眼:“?”
巨大的柱子狠狠砸下。
明曌原地打坐,任身边的易途被砸扁再砸扁,她轻轻张口:“恒河沙众,寄诸身于梦,使凡尘可见娑婆山海。恒河沙众,寄诸梦于身,使大梦可度凡尘万旅……星池君闻,琉璃法象,引渡迷蒙幻影。”
梦境空间本是静谧的,柱子来回砸压的轰鸣声和明曌的吟诵声汇聚在一起,让这个静谧的空间鲜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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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恒一悬浮在天空中,他此刻离水幕很近。
尽管水幕就在他的眼前,可空间的构筑里依然感应不到这水幕的存在。同样的,水幕之外的天空,也被一应遮去了,王恒一感应不到水幕之外的任何空间。
王恒一现在完全信了,这水幕能遮住诸天视线。
可他依然没有找到异动之处。他察觉到空中出现的异样波纹,因此来到这里,可他只看到了平静的水幕。
王恒一再次仔细查看,却发现,水幕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这是?”王恒一皱起眉头。
水幕中慢慢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小漩涡,布满了整个水幕。
王恒一往下方看了看,他感应到,随着漩涡的出现,大佑城内的修行者异能者似乎都动了,他们纷纷跃起,各显手段来到空中,停在水幕面前。这一看,竟然是有几千超凡者,何其庞大的体量!
王恒一知道,真正的超凡者只会更多——毕竟不是所有人的超凡力量都能升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没有找到用宙权道浮空的逻辑,连瞿千路这个司宙都只能在地上跑。
王恒一感知了一圈,似乎大部分都是修行者,他不远处就有一个。
那是个长得极丑陋的中年人,他脚下踩着一张符箓。
王恒一知道他是谁,天灾组织和神权组织的高层资料他都去背过,面前这位是神宵派的符箓师陈志,加入了天灾组织,是天灾的九**之一,曾经对瞿千路和易途出过手。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一些小恩怨,王恒一并不打算找他麻烦。
修行者境界已经停滞,但易途却一直在变得强大,如今末世已到,总部也不存在了,没人能够再次评级。王恒一隐隐觉得,无论是他还是易途,应该都比当初的司级要更上一层楼了,他们似乎到了一种新的境界,但这个境界叫什么,他们却并不清楚。
但陈志却主动打起了招呼。
“这位道友,看着面生啊。”陈志试探地问道,“新来的?哪个门派的?”
大佑城的修行者,异能者,天赋人都记录在册,彼此之间不说熟识,也至少是面熟。可陈志却发现,这个上天最早的年轻人他完全没有印象。莫非是偷渡来的?
王恒一侧过头:“司宇,王恒一。”
陈志一惊,而后点了点头:“哦...哦,原来如此。”
这倒让王恒一有些讶异了。无论是资料里还是易途的转述,都有说这位符箓师因为某些原因,极其厌恶天赋人。虽然在宋成手下做事,但对宋成等三个天灾,也没有太好的脸色。他原本果断自曝身份,也是有,若他挑事,就顺手揍一顿,帮易途出出气的心思。
不主动惹事,但可以给机会让别人招惹自己,然后惹事。
陈志就在一旁,他似乎在犹豫什么。
王恒一侧过头:“你们为何都来到天空了?”
陈志一愣,说:“哦...哦,你不知道,这夜天水幕每晚都会降下神影。”
“神影?”王恒一有些不解。
正说着,一个漩涡里冒出一个虚幻的身影。那是一个充斥着古老气息的身影,他鹤发童颜,身上挂着一个小筒,身下骑着一头白驴。若普通人见了,恐怕会以为是真神降世。可王恒一感觉到,那影子似乎只是某种投影,并非真身。
“这位应该是...张果老!”陈志说道。
王恒一皱眉:“张果老?”
那不是神话传说中的人吗?
慢慢的,每个漩涡中都有身影降下。那些身影都散发着古老的气息,他们降临后就宛如壁画一般浮在空中,而每道身影降下,都有人惊呼出他们的名号。
远处那尊身影,身披金甲,手持巨弓,有修行者认出,呼喊其名:“弈!是弈!”
“那边那个!那是张道陵!!”
“那个神影我劝你们别动,西城区那边可是有天师道的当代天师。”
“一道身影而已,他能怎么着?”
“那你尽管去好了。”
“那个神影是谁啊?”
“好像是度厄星君??”
“....”
无数的神影,无数的讨论,无数或千古流传,或不为人知的神名被一一道出,这让王恒一总觉得有些奇怪,莫非自己是来了天庭不成?
王恒一是知道天庭存在的,这些神怕也是真的存在过,但听张天师他们讲过,天庭不是自修行路断后,就和凡间彻底断开联系了吗?
甚至还听闻,有落云观传人下去地府,发现地府全空的事...
那如今这又是什么情况?
王恒一正想着,却发现那些修行者,异能者都盯着这些身影,眼中除了尊重之外...还有**。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拿出了法器,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
陈志也掏出了不少符箓,他看了王恒一一眼:“司宇,我们接下来要忙了,您可否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一会有事想要和你说。”
王恒一不解,但点了点头:“好,你们要干什么?”
陈志嘿嘿一笑:“您要是够修行者,我肯定不说,让你至少今晚不争,我也少一个可怕的对手。不过还好,你是天赋人,这些身影对你没用。”
王恒一皱眉:“怎么说?”
陈志捏出一张符箓,化作流光遁出,在遁出前,他留下了让王恒一震惊的一句话。
“吸收身影,可续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