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隽渊把桑雪送到岸边,人也有些精疲力尽,再回头,哪里还看得到那只努力伸出水面想让他看到的手?
只看到远处的浮木上好像挂着一条红丝绸,像是钟凌手腕上的那一条。
他想又回去找,桑雪却紧搂着他的脖颈。
“隽渊,我害怕,你别走好不好?”
“别怕,我一直在。”
“嘤嘤嘤……”
*
钟凌以为自己死了。
虽然还有很多不甘,很多牵挂和不舍,但这一刻全都放下了。
她的灵魂飞到半空中,俯瞰整座山和整个风景区,又飞去远方,飞去她向往的天堂。
那里没有伤痛和恐惧,那里只有平静和祥和。
还有曾经逝去的亲人。
她看到妈妈依旧像当年一样,容光焕发。
妈妈抱着她,安慰:“孩子,你终于不用再受苦了,终于不用再和妈妈分开了!”
她也想对妈妈说,分离这四年来她有多想她,还想问妈妈,有没有在天堂见到过爸爸。
可这些话一句都还没问出口,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召唤:
“美女,快醒醒!美女姐姐……”
“咳!咳!”
钟凌被一口水呛醒。
她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阳刚俊美的年轻大男孩正半蹲在自己身前。
男孩身上也和自己一样,全身都湿漉漉的,额前细碎的短发还在往下滴水,一滴一滴顺着棱角分明的面庞往下淌,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结实而健壮的胸膛。
每一口呼吸都带动着胸膛的剧烈起伏,看起来刚刚为了救她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钟凌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却不是道谢,而是先确定自己的伪装还在不在。
她抬手往脸上一摸,立刻发现眼镜和假龅牙都不见了。
男孩像是看出来她在找什么。
“姐姐是不是在找这个?”
说着,大手往身后一抓,拿出来一副黑框眼镜和假牙。
钟凌看在眼里,立刻松了一口气,“谢谢。”
说完,她抬手要去接。
男孩却调皮地躲开,并笑着说:“你当然得要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说不定姐姐现在已经见到过世的先人了。”
钟凌苦笑一声,“嗯,我的确应该好好谢谢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要不是他叫醒自己,说不定她已经跟妈妈团聚了。
“我姓周,单名一个衍。怎么称呼姐姐?”
“钟凌。”
“钟凌,钟凌。”男孩在嘴边重复了两遍,“名字好听,人也好美!”
男孩笑起来露出一排干净整齐的牙齿,一看就是那种父母开明,又很有教养的家庭出身的孩子。
钟凌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干净清澈的笑脸了。
她坐起身,重新戴好眼镜和假牙。
周衍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
“好奇怪,像姐姐明明长着一张堪称世间绝色的容颜,干嘛非要把自己扮丑?”
要不是有之前那张偷拍的照片,他几乎都认不出来。
钟凌不太想解释:“我可以不说吗?”
周衍扁扁嘴。
既然对方不想说,他就换个话题问:“那姐姐又是怎么落水的呢?”
钟凌不太讨厌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大男孩,但这个问题却是不太好回答。
告诉他,她是被人推下水的?
还是说,她明明可以早点获救,却被人故意拖延了时间?
而且她现在也没想明白,桑雪为什么那一刻非要治她于死地?
究竟是她的错觉,还是那小姑娘从头至尾都是装的,害怕被人揭开面具,露出真正的小狐狸尾巴?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掉下去的,你说说看,是怎么救的我吧?”
“是我发现有人骑走了我放在酒店门口的摩托车,顺着路找过去,然后就听到有人在那边喊救命,二话不说,就跳进河里救人。我也没想到,救的人居然会是姐姐你!”
“原来是你的摩托。”
钟凌似乎听出来,这个陌生男孩之前见过。
瞬间脑海里浮现出,前天晚上有人在酒店外面偷拍她的画面。
周衍点点头,“你说咱俩是不是很有缘?我偷拍你,你骑走我的摩托,这回咱俩扯平咯!”
“怎么能算扯平?我还欠你一次救命之恩呢。”
“如果姐姐不嫌弃,可以以身相许。”
小孩子惯会心直口快。
钟凌尬到不知道回他什么话好了。
周衍又笑着说:“我是开玩笑的,姐姐这么好看的美女,应该早有男朋友了吧?”
钟凌听得出来他这是在套话。
“嗯,没错,孩子都好几岁了。”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周衍都没再开口说话。
钟凌也不是故意打击别人,而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轻易进入下一段感情的。
与其最后让人失望,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任何人希望。
前路茫茫,她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从。
“周衍,这是哪?”
钟凌想站起来,却有些体力不支。
身边的大男孩赶忙扶着她的手臂,帮她站起身。
周衍也有些迷茫,“咱们好像被冲到下游了,想回原来的地方可能不是那么容易了。现在也时候不早了,要不然我们先找个山洞什么的,把湿衣服脱下来烤烤再说吧。”
钟凌也发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连东南西北都一下分不清。
她掏出手机来想要看看位置,却发现手机压根开不了机。
不用问,周衍的手机也好不了哪去。
可以说,他们现在已经彻底和外界失去了联系,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担心她?
最后山洞是没找到,但却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破屋。
破屋虽破,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钟凌在里面脱下湿衣服,周衍就在外面打掩护。
幸亏现在的天气不是太冷,脱下的湿衣服在火堆上烤一烤也就干得差不多了。
但这样也不是办法。
这荒郊野岭的,到了晚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钟凌也是为了两个人的安全,所以主动把周衍叫进破屋里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