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的时间……放慢百倍？……”

    爱莉希雅用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所隐藏了深重含义，

    “也就是说，卡琳部长你…还有这些被冰封的人……他们的思维时间都被放慢了一百倍？？平日里一秒钟就可以做出的事情，此刻却需要额外付出一百倍的精力吗？？这……”

    “不。”

    卡琳摇了摇头，打断了爱莉希雅的发言，她随后又说道，

    “你已经亲身体验过‘放满百倍’的感觉了，不是吗？虽然从我的视角来看，你们的时间的确都被放慢了一百倍……但对于你们而言，对于你们这些被冰封的人而言，你们最多只会是觉得自己大梦一场。

    你应该也做过梦吧？爱莉希雅……也就是一场梦的功夫，你们的时间就会过去。而我也只是要你们体会这其中的时光流逝，因此算不上是煎熬。”

    “这……”

    爱莉希雅的语气顿住，她是亲身经历过卡琳虽说的“时间放慢”的。从她的视角来看，她真的就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就被冻结了，期间一点知觉的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痛苦。

    这么一看……卡琳的行为，似乎是真的无害的？她真的只是想要自己亲身体验一下时间飞逝的感觉，好体悟到她决心发扬一个人的力量的可行性？

    “不对！”

    爱莉希雅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卡琳带偏思维搞错方向了，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卡琳手中的那颗不断跳动着的湛蓝色“爱心冰晶”，语气急促到，

    “卡琳部长，你手上拿着的那个……是律者核心哇！快把它丢掉，或者交给我好么？不然的话，你会被崩坏侵蚀的！”

    “律者核心……”

    在听到了找那个词汇后，卡琳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她很快就释然了，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后。说道，

    “原理如此…原来律者核心真的存在，只不过前几位律者的核心都被那位梅比乌斯博士尽数收缴，并封锁了全部信息吗？哈哈……不过也是，我早该想到的，只有律者那源自于‘神’的力量，方才能达到‘放慢百倍’的奇迹，感谢你为我解开这个疑惑了，爱莉希雅。”

    眼看卡琳似乎不把律者核心的恐怖给当回事，爱莉希雅的语气也有些着急了。

    作为逐火之蛾的第一战力，爱莉希雅曾数次与律者交手，因此她也从律者的身上见识到了太多太多的悲剧……哪怕不提别的，只拿第一律者徐子陵来举例，他看似温柔和煦，实则却是一整个文明的遗孤。

    爱莉希雅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在听说徐子陵是被梅比乌斯从地下挖出来时，下意识的去询问对方的过去时，对方脸上所闪过了那抹尤为复杂的情绪。

    知道这其中蕴含了太多的悲剧，爱莉希雅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徐子陵的曾经如何，只愿他们还能够拥有此刻。

    而这是属于第一律者的悲剧。

    而后续，还有空之律者、雷之律者、风之律者……他们的人生更是只能用痛苦来形容。影言说自幼便失去双亲，雷电龙马则丧失妻子，温蒂也在她最纯洁的年代，丢失了她最重要的朋友……

    崩坏总是会在一个最幸福的事后找上门来，跟不讲理的流氓一样把那名为“律者”的身份强行加诸到他们身上，将他们原有的幸福和平静给摔的粉碎，促成一场又一场的悲剧。

    理、空、雷、风。

    已经诞生过的四大律者皆没能逃脱这宛如命运一般的苦痛。这其中或许与律者本身就对人类社会不抱希望有关……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毫无疑问是那名为‘崩坏’的灾难，和那名为‘律者’的身份。

    现如今，第五律者出现在爱莉希雅的视野之中，她当然也会想要趁着事态还没发展严重，去竭尽全力的挽救对方，哪怕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成功的希望渺茫。

    “卡琳部长！现在不是去想那么多的事后了……你现在先告诉我，你耳边有没有出现过空荡的声音？或者说你有没有感受到有另外一个意识正在和你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这很重要……请回答我！”

    爱莉希雅的语气急促，当务之急，还是先确认卡琳究竟有没有被崩坏神蛊惑，只有先确认了这一点，她才能去试着拯救卡琳。

    “声音？”

    卡琳的眉头微微皱起，她伸出手点了点头自己的额头，随后说道，

    “我现在唯一能听到的且让我烦躁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爱莉希雅。律者人格……这是会伴随律者核心一同出现的东西吗？”

    “嗯……的确。”

    感受到卡琳并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爱莉希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她又解释道，

    “律者人格通常是伴随着律者的诞生而一同出现的东西……他们普遍对人类文明抱有极大的敌意，会在夺取了人类的身体后，下意识的攻击并破坏自己所能够看到的一切。

    卡琳部长，看你的样子，你现在应该还没有被律者人格侵蚀。那就还有救！快趁现在把那颗核心丢掉吧！这样的话，你说不定还有救……”

    “丢掉？”

    卡琳的语气陡然抬高，随后她将手一挥，呵斥道，

    “这颗冰晶，是让我能够放慢百倍思维的根本，也是我完成一人救国计划的根本！岂能因为一点点不存在的危险就将其丢弃？！

    还有，爱莉希雅，我希望你能够端正你的状态！我是你的直属上司，现在也是我在对你说话！你才是倾听者！类似的冒犯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卡琳的呵斥伴随着大量的刺骨寒冷与震颤的古堡，爱莉希雅注意到，自己周身的这些冰雕竟然都因为卡琳的愤怒而产生了些许裂纹。这个发现让爱莉希雅连忙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她没法去赌这些冰块碎掉之后内部生命是否还能存活的可能。

    “……”

    呵斥一声后，卡琳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伸出左手捂着自己额头稍作休息。

    片刻之后，卡琳别过了头去，说道：

    “这颗核心是我践行我计划的根本，我是不可能将其丢弃的……如果它真的蕴含危险，那我便谢谢你的好意提醒，爱莉希雅。但如果仅仅是因为可能的危险就放弃自己策划的六年的计划，那我这沙皇，也就不用当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我不希望在听到你对我说类似的事情了。”

    “唔……”

    有79尊冰雕给卡琳当人质，爱莉希雅根本没得选。只好听从卡琳的意思，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场面一度陷入沉寂。

    直到很久之后，卡琳才叹息一声，再度开口道：

    “再等等看吧……爱莉希雅，对你而言。千劫先生和你的那些小伙伴们很快就会醒过来了。届时，我会将我那宏伟计划与版图全部都讲述给你们。

    你也无需向我询问为什么，如果是一定需要一个答案的话……就把我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都当成是‘凛冰载体’的旨意吧。”

    说着，卡琳还低头看了一眼那位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王座上的“冰晶卡琳”。

    凛冰载体……这是卡琳给自己的另一半取的名字。或者说，她给她借由阿湿波的崩坏兽基因所分化出的另一半的名字，也就是此刻爱莉希雅视野中的那位“冰晶卡琳”。

    而冰晶卡琳或者说凛冰载体，其实也并非是不会说话。而是她需要集中自己所有的脑力，在那被放慢了一百倍的时间下，像一台超级计算机一样，事无巨细的接收并处理这片雪国大地上的大小事宜。

    如果爱莉希雅此刻闭上眼睛，用自己的肌肤去感受空气中的崩坏能流动，定会发现……在这看起来空旷无比的寒冷古堡之中，近乎无穷无尽的崩坏能已经将那道凛冰载体包裹，覆盖。她就是利用这些崩坏能辐射，来释放和接收信息的。

    爱莉希雅怔怔的看着那位被卡琳称之为“凛冰载体”的“冰晶卡琳”，再看那神色淡漠的卡琳本体……不知怎的，爱莉希雅的内心中，竟是忽地萌生出了一种想法。

    假设……冰之律者的律者意识……其实早就诞生了呢……

    假设……自从刚开始，便一直与自己交流的那位“卡琳”……根本就不是“卡琳”呢？！

    假设……这位“凛冰载体”，才是真正的卡琳……才是她的人类人格呢？！！

    这个恐怖的想法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席卷了爱莉希雅的整个内心。尽管她还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可这种想法就是犹如附骨之蛆一样，紧紧的霸占着爱莉希雅的整个脑海，久久都无法将其挥去……

    “咕嘟。”

    爱莉希雅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用于缓解自身紧张的情绪。

    “……”

    卡琳似是没有注意到爱莉希雅的情绪变化，在为爱莉希雅解释完了她自己的行为动机后，她就再也没有开口，只是自顾自的伸出手，抚摸起了那位凛冰意志的脸颊。动作温柔，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爱莉希雅深知保持现在这种僵持阶段才是对自己更有利的情况，才有更多的可能等到那可能的援军。可那份疑问又在爱莉希雅心中愈演愈烈，想要救人的紧迫和弄清对手的疑虑终究是迫使她再度开了口。

    “那个…卡琳部长，在他们醒来之前，我可以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吧。”

    卡琳的语气平淡，似乎是先前激动的那次呵斥已经带走了她所有的情绪。

    “唔……”

    爱莉希雅肯定是不能直接开口问你究竟是不是人呐，在心里斟酌片刻后，她尝试用一种旁敲侧击的问法来争取自己想要的答案，同时覆盖了她的另一层疑惑。

    “卡琳部长，你刚刚说……你将你自己连同我们的时间，一同放慢了一百倍。而那些被冰封的人的感受，你已经解释过了，我也已经体会过了……可你好像唯独跳过了你这位‘没有被冰封的人’的感受？为什么？”

    “呵…你是在关心我吗？”

    卡琳轻笑了一声，随后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说道，

    “我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不是吗？‘一片超越常人百倍的反应思维’……没错，你现在所能听到的我的每一句话，我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我用我那被放慢了一百倍的时间细细斟酌出来的。

    可你即使知道这一点又能怎么样呢？无论时间被放慢多少倍，我的意志都不会动摇，恰恰相反，我的时间放慢，更是给我多出了近乎无尽的反应力与思考力，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份力量。

    如果你是出于好心的提醒，那么你的好意我的心领了。但我绝对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言语就放弃这份力量，还是请你把你的关心收一收吧，爱莉希雅。

    “……”

    听到卡琳的回答，爱莉希雅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就算**已经因为融合手术被延伸到了一个极为漫长的程度，但卡琳的精神始终都只是人类的程度而已。

    而试问……一个人类……真的有可能承受住哪比寻常人满上数百倍的时间吗？

    爱莉希雅不知道，

    但她知道研究所里的那位梅比乌斯，她和徐子陵两个人二倍速开久了，现在根本就忍受不了一倍速的研究进程。

    由二变一尚且如此，更惶恐是由1变为0.01……

    如果卡琳没有开玩笑，那她绝对就是个疯子。而如果她开了玩笑，爱莉希雅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在心底斟酌了片刻之后，爱莉希雅重新看向了卡琳，说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是最后一个了喔！就是……卡琳部长，你刚刚说，我是第一个从冰封之中苏醒的？用时8*100小时，也就是一个月……那其他人呢？他们大概什么时候醒？”

    “我不知道。”

    卡琳的回答倒也干脆，她说道，

    “但我需要告诉你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是，这些人作为人类的寿命耗尽，**活活老死。

    这么说可能会有些绕，但牵扯到时间的东西，也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解释的清的……时间放慢，其实也是一种另类的时间加速。而目前这些被冰封的人，正是以每秒一百秒的速度消耗着自己的生命，考虑到他们大都年事已高，不出半年，他们应该就也会全部老死了。而他们的精神将会被这颗核心牵引。”

    “什么……”

    爱莉希雅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颤抖，分子放缓，分子加速……这位第五律者的权能着实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更要命的是，一想到目前这些被冰封的人正在以百倍的速度消耗着自己的性命，爱莉希雅就完全冷静不下来，她太渴望将所有人都保护下来了。以至于她一时间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向卡琳大喊道：

    “等等…快停下！卡琳部长，我不知你为什么会认为那些在分子加速中死去的人会被你的核心牵引，但根据现有情报，一位律者一颗核心，只能掌握一种权能！你的权能已经和分子挂钩了，就不可能再涉及到意识。那些在在分子加速中死去的人是真的死去了！你的是谋杀他们，快停下来呀！！”

    “谋杀……”

    卡琳的眸光微微闪烁，她最忌便摇了摇头，说道，

    “我从来都不认为这是一场谋杀……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一场‘试炼’，一场针对苏国的‘试炼’！

    成功者突破寒冰枷锁，与我共创新的未来！失败者则舍弃肉身，他们的意识将被这颗核心收录，在‘祂’所许诺的新世界中，再也不用遭受劫难与阶级的苦痛！这才是能够让所有人为之幸福的救国道路！至于现实中的一切，我一人，便足以将其背负！！”

    卡琳一口气说了很多，爱莉希雅的瞳孔微微睁大，但很快，她的眼中又闪过了一份惊喜，神色也出现了些许放松、

    同一时间，一道平淡而不失底蕴的声音在卡琳身后响起——

    “‘听我说’……卡琳小姐，舍弃冰律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