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门外的响动似乎是有人故意提了个醒。叶倾冉不免后怕,她被尾巴跟踪回临华殿了。
蓝蛇的身手她十分清楚,一人临众敌还能嬉皮笑脸地卸掉所有人,不可能犯下低级错误。
所以说,那晚跟着他们回来的是一个高手。至于给他们提醒的,应该是在暗处的婆留。
冬日暖阳照的大地上一片金灿灿的,阳光看上去很耀眼,叶倾冉抬起手遮挡住眼睛,整个人隐在假山后头,她目光深沉地看着不远处嬉笑打闹的几个年轻小姐。
要是没记错的话,有几位她在宫宴上打眼到过。所有的姑娘都是二品以上大臣的千金。
宫墙头白雪皑皑,近来堆砌了厚厚的一层雪,那些小姐们不怕冷的徒手抓起雪,原本是想捏个兔子,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个雪球砸中了庄幸儿。
“啊!”庄幸儿伸手摸向额头,冰凉的触感在指尖传递开,她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她的身体本就不合适在冰天雪地里待着,无奈所有人都期待出来透透气,她只是硬着头皮一起。现下这刺骨的雪在温热皮肤上逐渐融化,又湿又冷,庄幸儿表情不自然的收起笑,正准备往回走。
“慢着。幸儿姐姐不喜欢这雪地吗?我记得上回你在褚府的喜雪宴上还作了一首听雪,描绘的雪景简直是人间仙境。不如今日在皇宫里再作一首吧?”
一个声音灵动的女子上前几步,一身胭脂色的流苏飘带长裙,她浅笑嫣然,右边有一个深深的梨涡。苏落羽眉眼弯弯,眼睛里的光芒在雪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亮,她凑近庄幸儿,勾起她的手甜甜地说:“幸儿姐姐是有名的才女,今日这个好天气大家伙都出来了,本想玩个飞花令,结果却连酒都没有。那便请姐姐先赋诗一首给我们起个头,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点文人墨客的事情岂不美哉?”
庄幸儿眉眼间的情绪一闪而过,她的手指冰凉,正要推脱开,却被站在人群里的刘楚盈制止了:“幸儿,不要扫了大家的兴。”
刘楚盈长得很温婉,气质高雅,却有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她冲庄幸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拒绝。
苏落羽见了,哈哈一笑:“幸儿姐姐怎么会扫兴?幸儿姐姐是我们这一群里最有才情又最贤良的人了,前两日贵妃娘娘还夸赞了呢。”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一冷。
叶倾冉没眼看,明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幸好当日她能选择,不愿意加入。
她抬腿就走离开假山,走了一会儿,她才看到这附近有一个好大的池。
池水上有微波,阳光的照射下,她才看清原来水面早已冰冻住。不知怎的,光是站在这一块,叶倾冉浑身难受,止不住打颤。她匆匆转了个方向,朝着长秋殿走去。
偌大的皇宫,越往南走越是人迹罕见。冬季确实寂寥,白色的天地间只有几声孤鸟空鸣。叶倾冉低着头放缓脚步,漫不经心地想事情。
她的耳朵动了一下。
身后传来踩雪的声音,叶倾冉慢慢抬起头,双眼眯起来,凝神倾听动静。
她止步不前,身后的人也停住。
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叶倾冉慢慢转过去,竟然看到覃寺。来人挺拔如松,清风明月的眉间豁然开朗,他低下额苦笑了起来。
叶倾冉并没有放下警惕,她对覃寺印象不错,可是被人尾随让她心中产生恶寒。
“覃大人。有何事?”叶倾冉先发制人,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
覃寺好似恼悔地捶着头,不多时他收起表情,一脸风淡云轻地看着叶倾冉,眼底流露出哀愁:“方才似乎把小姐认成旧友了,不知怎的,做出此等无礼之事。还请叶小姐见谅。”
他满眼包含着诚恳之意,那双温润的眼似乎透过叶倾冉看向了好早之前的人。
“覃大人,往后可不要认错了。过往之事皆流水。”叶倾冉垂着头,说话的时候嘴里呼出白烟,“您请便,我先告辞了。”
她微笑着缓缓抬起头,明媚的杏眼光彩照人。她意味深长地扫过覃寺的腰间,袖子下的大手,以及黑色的官靴。背过身去,她的面色冷了下来,右眉微挑。
有意思,覃大人。
覃寺不知看了她多久,收回视线之时,他的眼睛朝下望了一眼。
他见到自己靴头沾上了泥土,回味起方才叶倾冉那个眼神,不禁低声笑起来。
长秋殿依旧冷清,叶倾冉敢打赌整个皇宫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冷。她一进来先是被祥雨吓了一跳。
白日里祥雨的皮肤更是惨白,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晒太阳,透着阳光他的手掌甚至还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他一脸冷淡,见了叶倾冉就跟没看见似的,单薄的身体咳嗽起来。
随即叶倾冉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祥雨,你别没被我弄死先冻死了!你要是死了我立马把你的大蟒蛇给切段切片给炖了。”
蓝蛇声音刚落,灵敏的身手便闪到了院子里。他的表情一脸不耐烦,细长的眼睛好像包含着隐隐的怒意。
叶倾冉盯着他,蓝蛇这才反应过来,气焰一下子消了,他拧着眉,朝着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祥雨看过去,双手抱拳于胸,扬起下巴道:“哟,这谁啊。”
叶倾冉皱着眉头看他阴阳怪气,直奔主题:“赫连赦还活着吗?”
蓝蛇打量着她,冷脸道:“要不是主子醒着,我现在就撕了你。”
叶倾冉汗毛竖起,这一回她切切实实感受到蓝蛇的杀意。她摆了摆手,连说:“我太担心他了,我来看看他。有人说他受了凉,还被御膳房的人使绊子,我来替他看一下病情。”
蓝蛇死盯住叶倾冉的脸,架在手臂上的手指轻轻拍打起来,他翻了个白眼:“你真当我们是吃白饭的?这个皇宫里谁出事都轮不上我们主子。”
“喏,看见他没有——这人真论起来,能当你的祖师爷。”蓝蛇朝着阖眼晒太阳的祥雨努努嘴,“别靠他太近,指不定吸了口气就被他给弄死。”
叶倾冉茫然地回头看祥雨,后者悠然自得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赫连赦呢?”叶倾冉问,她抿着嘴眼神有些忧郁,“我要见他。”
蓝蛇说:“呃……他睡下了。你改日来吧。”他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叶倾冉呵呵一笑,方才蓝蛇还说他醒着,现在又说睡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别闹,我有事找他。”
蓝蛇摸了摸鼻子,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房门,他的眼底滑过一丝狡黠,面上仍保持着苦恼:“万一主子不高兴了,你还是下次来吧。”
“让我进去吧,我真有事。”叶倾冉认真地看着蓝蛇。
蓝蛇甩了甩手示意她进去吧,等到门被推开重新关上以后,蓝蛇的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祥雨像是被他的笑声惊醒,漠然地看蓝蛇,他的眼睛闪了闪,声音很清冷:“主子会不高兴。”
蓝蛇对他眨眨眼:“不不不,我猜他求之不得。”
叶倾冉一进入房间,只觉得一股扑鼻的药味,她愣了一下走快了脚步,等她来到床榻边,就看见赫连赦满头大汗地休息着。
她心想蓝蛇说的是真的,赫连赦睡下了。
这房间有点热啊。之前来的时候,长秋殿还冷嗖嗖的,她以为炭火不够。
叶倾冉叹了一口气,正打算找个地方坐,等赫连赦醒了再问他那晚皇上叫他们进去说了什么。
手被一个很大的力道给抓住。
她扭过头,赫连赦的大手死死握住她的手腕,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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