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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除夕
    清晨雾霭茫茫,皇宫里低飞的乌鸦停落到石柱上。钱俅孤身一人,急匆匆赶着路。

    重叠交错的殿宇在寒冷的冬季增添了些许肃穆。满园的白雪为昨夜里的黑暗遮掩住丑闻。

    上阳宫内,赖贵妃扶着额,多年以来的偏头痛让她寝食难安。今日除夕,大年三十晚上北狄的皇宫将要举行宴饮。赖贵妃蹙起眉,看了眼铜镜中的疲惫容颜,垂着眼默默流泪。

    门外传来脚步声。赖贵妃抬起脸,用丝绢轻轻拭去眼角晶莹的泪花,她冲着镜子微笑,面色无华。

    “母妃,母妃。”

    赖贵妃抿着唇笑,回眸瞪了眼来人。

    “一大早做什么呢?没规没矩,多大了还是这样。”

    狄镜房跨步走近她身旁,身体微微前倾,他脸上露出落寞的笑容,轻轻牵起赖贵妃的手。他的声音有些颤动:“母妃,舅舅的事情外公去处理了。外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您……莫要哭坏了身子。”

    赖贵妃的笑意僵在唇边,她别过脸,鼻头一酸,语气虚弱:“你父皇今年要为你们开府封号,你如何打算?”

    狄镜房眸色暗了暗,他平静地说:“父皇的意思还不明显吗?朝中萧爽之势炙手可热,他偏偏将萧令珊赐婚给三皇兄。母妃,儿臣别无所求。”

    “你别无所求?你可知舅舅为何惨死?你可知母妃被惠妃压了一头?你可知你父皇已经两年多未踏进上阳宫了?你不争、不学、不进,你整日里就知道胡闹,薛家那小子是怎么回事?你可知三司在朝中的地位不可小觑?你一个皇子大字不识,军法兵书都不能阅,本宫到底是为什么才生出你这么个冤孽啊?”

    赖贵妃连连摇头,双眼通红,她死死抓住狄镜房的手腕,眼睛里满是不甘与悔恨。

    “您可以寄希望于皇兄,皇兄自小聪慧好学,他……他母家在朝中仍有余威,您之前不是将皇兄当成自己的孩子吗?您为何不让外公全力支持皇兄?”

    “啪——”

    狄镜房脸上火辣辣的疼。

    赖贵妃恨铁不成钢,冷笑道:“你要不是本宫亲儿子,本宫还能高兴些。二皇子这几年嘴上叫着本宫母妃,心里却恨不得让本宫死。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年冷皇后的那碗鹤顶红酒是你母妃送的?若你是他,你会认贼作母吗?”

    “您……您也是奉命行事啊。”

    “冷家与赖家本就是政敌,这便是你父皇的狠毒。房儿,赖家的气数不能断在我们手上。三皇子的母妃只是个卑贱的舞女,即便萧爽未来是他的靠山又如何?”

    狄镜房今日第一次从赖贵妃口中听到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他略带伤怀地垂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母妃,儿臣……儿臣没有办法。”

    赖贵妃哭笑不得,她松开手,拍了拍狄镜房被抓的皱起的袖口。

    “你现在只有一个对手。”她的声音透着凉意。

    狄镜房没明白,抬起眉毛瞪大了双眼,他思索了一会儿,神情猛然一变:“母妃?”

    赖贵妃挑了根金步摇,眼底滑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金步摇,将其放在手心里把玩。良久,她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舅舅死前为了你除掉了一个对手。你可不能辜负他。房儿,狄镜炀得你自己动手了。”

    皇宫除夕这日,整个皇宫忙忙碌碌。路上不时走过手里端着盘子的宫人,珍馐美酒如流水一般送往乾清宫。

    御膳房里也忙的不可开交,厨子们颠勺的手就没停下过。

    “那道熊掌好了没啊?硬菜不得提前加工好吗?你们这事办的,万一晚了点小心你们的脑袋!”梁公公倚在门边,一脸不耐烦地翻白眼。

    御膳房里掌事的人走了出来,畏畏缩缩地赔罪道:“公公息怒,这些熊掌若是先做好肉质会变差,只能赶在宴席上现做好。”

    梁公公冷哼了一声,翘着兰花指瞪了他一眼。身后有人来了,梁公公回过头,只见一个有些面生的太监向他行礼。

    “你是?”梁公公皱着眉,忙都忙死了,不知道哪个地方又出了岔子。

    钱俅毕恭毕敬地看着他,语气里透露出几分焦急:“梁公公,奴婢是万春宫的。”

    “哦,万春宫啊。”梁公公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不慌不忙地道,“质子没事吧?”

    钱俅直摇头,沉着嗓子道:“质子全身滚烫,梁公公,今日除夕,太医院无人当值。况且,这事不可张扬,请公公大发慈悲,帮帮质子。”

    梁公公啧了一声,脸色难看起来。他扫了一眼身旁,凑近钱俅压着声音问:“人清醒了没?”

    钱俅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担忧。

    “那也没有法子,质子自求多福吧。”梁公公叹了口气,他见钱俅还要说话,喝住了他,“这事不许透露出去,你若是聪明,就管好自己的这张嘴。”

    说完,梁公公拂袖而去。

    乾清宫。

    狄格今日高兴,特意赏赐了众大臣鱼翅。北狄地处内陆,鱼翅乃是沿海的珍贵美味,别说吃了,一般人就连见都没见过。

    宫女们为每一桌的大人们分发鱼翅,皇子们也都得了一份。

    狄镜炀一脸茫然地看着碗中的鱼翅,抬起头时正好看见狄镜房烦恼的样子。

    “怎么了?”狄镜炀淡淡问了一句。

    只见狄镜房心神不宁,放下银筷。他盯着对面的狄镜俭,鄙夷地哼了一声。

    “皇兄,你看,狄镜俭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人前有模有样,人后只知道虐待宫人。亏他外祖父还是北狄的太子少傅呢。”

    狄镜俭今夜披着一件银色大氅,里头的粉色锦袍镶着金边。他一脸得体的笑容,与官员们举杯畅饮。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狄镜俭斜眼瞥了一眼,轻蔑地勾起唇角。

    被他这般轻视,狄镜房内心毫无波澜。他举起面前的酒杯,正要饮酒,却看见杯子下压着一张白纸。

    纸片很小,上面好像写着三个字。

    狄镜房转过头,冲着狄镜炀笑起来,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皇兄,你以前吃海鲜会起疹子,要不撤下去吧。都怪我,我一时忘记了。”

    狄镜炀视线离开手中的勺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唇角微扬,沉声道:“是吗?”

    他的双眸平静如水,仿佛今夜清冷的天空。偶尔起了风,冰冷的寒意袭面而来,狄镜炀眼底漾起微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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