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澜站在图书馆的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窗外的风带来初春的暧昧和几片花瓣的轻盈。她的目光透过充满旧书味的空气,定格在前面黑板上的数学题,但心思却漂泊到了别处。
班级的后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张峻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阳光从他肩上披下,如同场中的明星般耀眼。班里的低语声一阵躁动,一如既往地被他的出现点燃。
平澜微微皱眉,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动摇,这个男孩,总是无意间撩动她的心绪。她将视线移回书本,试图抑制住内心的波动,但耳朵不自觉地捕捉到张峻豪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呼,终于赶上了!”他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一边大声地对同学们说道,“今天堵车堵得厉害,我差点就展示一下我那惊人的百米冲刺了。”
笑声中,张峻豪无意中与平澜的目光相对,只一瞬,却足以让平澜的心跳加速。她赶快低下头,心中责备自己不能因为一场青涩的暗恋影响了学业。
课堂开始,老师的声音逐渐在教室中回响,但平澜发现自己今天无法集中注意力。张峻豪那随意的一笑,竟牵动了她一上午的心思。
到了课间,平澜决定去教室外的小花园走走,清清头。她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背后唐杨与芳华的窃窃私语。
“看平澜的样子,她好像对张峻豪有点意思呢。”唐杨带着那种始终不羁的口吻,却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
芳华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回答说:“情愫这种事,太过明显了便失去了它最初的美好。”她的声音清脆,如同山涧的泉水。
平澜听到这话,心中一紧,脸颊微微发热,但她并未回头,只是快步走进了花园,任由一阵春风带走她的尴尬和焦虑。
而就在她坐到花园长椅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时候,一只篮球突然从旁边飞过,精准地落在她的脚边。她抬头,看见张峻豪正朝她跑来,脸上带着自然的笑容,似乎是命运施加的又一场微妙的安排。
“哎呀,真抱歉!球不听话,跑这儿来了。”张峻豪到了平澜面前,呼吸略显急促,但眼里充满了阳光。
平澜心中一动,手在不自觉中握紧了花园的长椅,未知的心动与稍纵即逝的青春,在这个小小的花园内静静绽放。
平澜蜷缩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那矮矮的讲台上,心底却是波涛汹涌。
她是真的喜欢数学吗?
不,当然不是,任是谁在某些早上第二节课会因为不等式而吃下好几颗布洛芬,那当然不会是热爱。
她只是别无选择而已。
其实,不止数学课上,她的全部课程都是如此。别人眼里冗长无趣的东西,在她眼中却是一生所求。
只是,这样真的对吗?
规则的边界是她能步入的最近的距离,但为什么,平澜仍然感到如此无助?
脚旁是支起的桌角,手中的水性笔在试卷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在白纸上刺出晶莹的痕迹,那才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可她手中的题目,在笔下一道又一道解决,心中却添上了更多凌乱纠结的线,一圈又一圈,解不开的结愈发繁杂,时光被切割成一地碎片。
那时候,他所教导她的方法,也许是让她走得最快的方法,但却绝不会是最远。
有些人身经百战,有些人一课未深。但他眼中也许还有光,而她,拿着她的一课之深,仿佛能拾起日月星辰,却终走不出自己的困境。
“你那么喜欢做题吗?”
她又一次地接住脑中浮现的他的微笑,挥之不去。
这究竟有几分实质,但更多的像是她的苦中作乐,像这无望前的无聊慰藉。
其实,在这里的翘首未来和那里的一课一课,哪一个能真正解救平澜?
她怔住,握笔的手在半空,笔尖戳在试卷,晕走了一道痕迹。无法量化,也难以消解,她的睫毛葬在题海之中。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妈妈苦涩的呢喃,她毛骨悚然。
“摔碎自己,放逐一生。”
“那么,风雨亦会轻易地摧毁我吧。”
那么,那时候,该如何自处?
但看平澜的篮球,张峻豪好像确实有体育方面的天赋。芳华早就到无法直视的地步,经常逃课,性子刚易怒,吃亏是早晚,眼看要上课了,他们几乎是赶鸭子上架地把平澜推到篮球场。
平澜眼前发晕,腿没劲儿,午饭都忘了吃。
“张峻豪,打篮球啊。”她的声线经过一个假期终于能够自由控制了。尽管天性胆小,但平澜清楚,退缩永远都不该是高中生活的注解。
张峻豪早已在场上自由奔放,唐杨也不在耳鬓厮磨。如不是不长心没发现,就是故意,芳华心里不落忍。把书包拉上肩往前追,风景稍纵即逝,她人在篮球场,悦己者在三国杀。
人生之路,漫漫,世人将江湖路走成度假,为什么不可以?
球场上,男生们注意到她,多数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像注意到一只穿着校服的松鼠。听说男生的心理活动比女生要多。个个都在想“小屁孩”。平澜被孤立缘于体质弱。芳华小叔叔的口德走遍天下无敌手,自从见识过之后,她可以说服自己适应任何尬境。别人启动球赛,她站在场边第一个为自己鼓掌。
喝彩之处即吾家。
这个掌声像盾牌,让平澜得以忽视锋利的眼光。受尽白眼的胖子,假装潇洒地跳起抢球的矮子;试图转身暴扣的小子,险些跌断腿的搞笑……都成了她扎根于当下泥土的养分。
放学后,唐杨依然骄纵,似一只长满了刺的豪猪,一次课间操的时间,陪她去一趟厕所,心里愈发不好琢磨。
上次被芳华拽出去,是巧合,还是早已有了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