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骤雨初歇,阮府来了数十个大夫,不过最终却留下了一个女子,阮府的几个下人颇有微词,左不过说那一介女流如何能上堂扎针行医,阮卿呵斥,这才渐渐平息。
那女子穿着一身青衣,未施粉黛,青丝翻飞,便是温枕。
“温姐姐,我瞧你着女儿装也甚好看,若细细打扮肯定是个标致可人儿。”
阮卿饶有兴致的看着温枕,眼里分明存了半分不怀好意。
温枕撇嘴道:“我向来做惯了男子,这一下子穿回女儿装竟有些不适应。”
“若不是为了陪着阿阮方便,我倒宁愿穿回原来的那身。”
阮卿低头浅笑,早已习惯了温枕这番言语,她道:“偏院里我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往后你就住在那里。”
“阿阮真好,等你病好了我非得把你拐回去做娘子。”
......
“温姑娘,你......”
浣玉凝着眉,她想,还没等到顾世子回来,自家的姑娘便被别人觊觎上了,且还是一个女子,她哪里肯,当下便对温枕的一番歹意留了个心眼,若姑娘被温枕拐走了,那顾世子怎么办?
阮卿睫毛微颤,而后轻笑:“可别,我喜好还算正常,你还是放过我。”
温枕眉头一皱,星河失了颜色,摇摇欲坠的观感如失了挚爱般痛心直叹气摇头。
“温姑娘......。”
“你别理她,她向来如此。”
阮卿就这样看着温枕充满戏剧性的小动作不发一言,直到温枕终于坐不住控诉道:“阿阮,你好没良心。”
温枕气鼓鼓的,未施粉黛的清秀面容蓦然变得绯红,像是打上了一层胭脂。
阮卿抱着暖炉噙着笑,气定神闲的看着她仍是没有搭腔。
温枕见阮卿不答,又久久被阮卿这样看着,便红着脸心一横摆手道:“罢了,你不心疼我,我出去了。”
“温姑娘......”
浣玉担忧着阮卿的身子,见温枕要出去便抑住了心里头的防备,想将她拦下来,却被阮卿制止。
温枕一只脚刚踏出房门,见阮卿居然不拦着,索性将那一只脚也迈了出去。
浣玉看着温枕似在赌气,颇为担忧道:“姑娘,温姑娘可是真的生了气?”
“她才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呢,兴许出去有事。”
阮卿端起雪梨汤轻抿一口,而后慢悠悠的吐露。
当年她虽与温枕相交尚浅,但疑人不用,她相信温枕的心,反倒是一旁的小丫头浣玉,她以前从未见过温枕,这一下子来又是要拐自家姑娘又是个小气的,只怕以后真是要谨言慎行,长个心眼了。
温枕出了露华院,也出了阮府,好半天的功夫都不见回来,浣玉心里颇为着急,以为温枕便是要撂挑子了,没想到刚布完晚饭,迎面便撞见了温枕回来。
温枕提着两包药,迎面也瞧见了浣玉,她嘴角掠过一丝清凉的笑意而后将药塞进浣玉怀里道:“喏,小玉儿,去给你家姑娘煎药。”
浣玉闻此言双颊蓦然生起一团红晕,只是头垂着,才不十分明显,她想着,这样的温枕若真是一个男子,恐怕便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登徒子。
“小玉儿,我看你的脸怎么红了?”
“要不要我替你切切脉看看?”
“不......不劳烦温姑娘了,奴婢去给姑娘煎药。”
浣玉脚底抹了油,飞也似的逃离了,引得温枕在院子门口叉着腰一阵好笑。
进了屋,阮卿一手抱着暖炉正在吃饭,待看见温枕进来,她停箸便没好气道:“浣玉脸皮不似你这般厚,以后莫要打趣她了。”
温枕掀衣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而后长叹一口气道:“我就说阿阮没良心,我专门去买的豆团回来给阿阮吃,没想到阿阮竟会说我的脸皮厚。”
“终究是我的真心错付了。”
温枕垂眉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失落。
阮卿却不由分说直接从温枕手中将那包豆团夺过,道:“你知道浣玉从前经历了什么,所以我才会这般护着她,你总不至于因为浣玉跟我使小性子吧?”
阮卿一面说一面将那包豆团打开,里面乳白色的豆团立时散出一股香味来,阮卿小手掰了小块递给温枕。
温枕的脸色终于晴起来了,她拿着那半块豆团小声道:“这便是你从前在鹊楼救下的吗?”
阮卿含着半块豆团点了点头,附在温枕耳边提醒她切莫在浣玉面前提起此事。
劫后的废墟会建立起一道道城墙,里面长满了看不到太阳的野花,暴雨和淤泥一次次的冲击,只会让城墙坍塌,那些沾满圣人鲜血的野花从此埋在那里。
花枝从来不是野花,是忍受着一步步的口诛笔伐进而杀死了它自己。
用过饭,温枕才说起阮卿的病症,阮卿身子虚弱,虽从胎里带来一些,但常年深受别有用心之人荼毒,经不起风吹,所以年岁不永的断言让世人坚信不疑,虽也能医治,但有的药大晋根本买不到。温枕修书一封寄给谷里,信鸽刚飞出院子,便有下人来报,说二房的人要见一见这个女大夫温枕。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了然,温枕留在阮府给阮卿看病,江婉柔自然是要见见的,只是这一见恐怕掺了其他的目的。
阮卿回绝了,只说今日太晚,要见也是明日再见。
那婢女领了命只好回去禀明。
“今日为何不见?难道我这样的人会怕宅院里小小一个姨娘吗?”
温枕一身青衣负手而立,看着那名婢女没了身影才偏过头问起。
阮卿亦站在温枕身旁,她沉声道:“府里的人总说江姨娘柔和贤惠,善待下人,却从不知她这么些年对我到底做了什么。”
“那又如何?”
温枕拧着眉,未理解其中的意思。
“天色如此晚,若你去了她的院子出了事,就算我如何指控二房,凭着府里的人对她的一贯印象恐怕也不会信我的,到时候不是白白害了你?”
阮卿沉着声说完,温枕这才明白,只是她一个捣鼓药草之人又哪里想得到这些弯弯绕绕的,她止不住的叹气,想着阮卿这么多年总孤身一人也真是为难,要是顾珩在就好了,起码他能护住她。
“咳咳......”
阮卿站在院子里,即使抱着暖炉,吹过来的风还是让她止不住的发冷。
“我们快进去吧,外面好冷。”
温枕替阮卿笼了笼衣裳一边催促着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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