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面银花要三袋银锭子,温枕看了看袖口,终觉自己两袖清风,比不得江家公子财大气粗,她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与那位银花姑娘无缘了。
鹊楼三层是雅所,专供那些贵客休憩的地方,小厮毕恭毕敬,一路领着江卓进了杨花轩,淡淡的桂花香气与外间的味道有所出入,镂空的雕花窗棂投着斑驳的光影,推开窗,后面便是波光粼粼的一片湖,文雅精巧不乏舒适。
江卓四仰八叉躺在床榻之上,一想到那少女身上独有的处子香时,免不了吞了吞口水,等得口干舌燥的,竟坐不住起身喝茶,以泄心里的淫火。
迎香阁位于鹊楼二层左手边,是银花的栖居之所,屋内装饰华贵,绕过一面屏风紧接着便是一排珍珠小帘,六尺宽的沉香木床悬着云雾青幔纱帐,榻上设着一个金丝抱香枕,阳光恰到好处的投在纱帐上,晕出半边颜色来。
坐在梳妆台前的银花一身绛紫色长裙,裙尾迤逦快拖到地上,她怔然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的伸出一只玉手来,精致的眉眼微微皱起,片刻便有一滴清泪滑下,她抬起手要擦泪,门外的邹妈妈正进来。
“哟,还在装清高呢,也不看看你在什么地方。”
邹妈妈一改先前的谄媚讨好,脸上出现的是一副阴阳怪气的神情。
她甩着帕子上前,丝毫不在意银花脸上的泪痕有多难看,她道:“你可是亲自来的我这鹊楼,还在乎什么名节,名节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
“我劝你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松了口,这男人手里大把的银钱不是统统给你送来?”
“可你要是想着在我这里混吃等死......”
邹妈妈顿了顿,一个响声便进来了两个彪形大汉,她看着两人,眼里划过一抹得意,继续道:“在我这里不听话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她忽的捏紧了银花的下巴,言辞里多了几分厉色,道:“你还算几分伶俐,该知道这后果是什么。”
银花的下巴被捏得通红,邹妈妈重重甩开那张脸时,银花的头险些磕在梳妆台上,她抬起头看向了门外站着的两人,黑沉沉的,像笼罩着一层墨色,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两人脸上没有任何神情,让人看得心口一慌,银花不是第一次被吓了,可她每每看见这两人时,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好像下一刻就会被两人拖去折磨一般。
“妈妈,银花姑娘什么时候出去,那位江公子可等得不耐烦了。”小厮撞开门口的两人,进来提醒。
邹妈妈一脸的不耐烦,催促着小厮先上去安抚安抚,还说银花一会儿就来,让江公子先吃些点心,养养精力。
小厮得了令,转身又从那两个壮汉中间出去,临出了门,他还不忘白了两人一眼,心里忿忿道,好歹也是这鹊楼里的精壮小伙子,怎么如此没有眼力见,只知道干些蛮功夫,见人来了也不知道让一让,白瞎了两个狗脑子。
小厮一面暗暗腹诽,一面绕过柱子上了三楼。
邹妈妈回身,一手衬在那梳妆台上,欲以真情打动她,“银花啊,你看看你住的这地方,姐妹们里哪有比你这里更好的,任谁进来了不说一句我疼你?可你也不能一直死脑筋啊,你看看自打你进了这地方,既不见客也不卖笑,都是我在养着你啊。”
她半眯着一双眼睛,道:“银花啊,这做人都有第一次,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春闺乐趣呢?”
银花噙着泪,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时,刚才的小厮却又去而复返。
他喘着气一面道:“妈妈,快......快点,着火了!”
“什么!”
邹妈妈拧着眉,再无暇顾及泪眼婆娑的银花,起身便带着小厮和那两个壮汉出了门。
火势是由楼层四角悬挂的飘带引起来的,等邹妈妈出来时,已经是火光冲天,迷烟阵阵,快要烧到廊沿了,那些正在赏乐的客人衣衫不整就跑了出来,生怕自己葬送在这场火海里。
邹妈妈气急,自己掌管了鹊楼几十年,今日竟遇见这档子事儿,好端端的飘带挂了那么久,怎会无缘无故起火,然而等不到她想出答案,楼下正在饮酒的客人便已然看到了她身后的浓烟。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阵哄闹和奔走,鹊楼一层已然空空如也......
邹妈妈一口银牙快被咬碎,几乎是哭天抢地的吩咐着小厮们赶紧来灭火,姑娘们虽无大碍,但经历了这场火,鹊楼需要一段时间重建了,想到此处,邹妈妈欲哭无泪,然而还有更令她心碎的是,等到她回了房间,却发现自己的银钱被盗了大半,连袖口明明放好的银锭子也不翼而飞。
“钱,我的钱啊!”
她捂住胸口,只觉得被狠狠剜了一刀,经受不住这打击,脑子一黑便晕了过去。
早已心猿意马的江卓没见到银花,却见到自己房间涌入了一团团的浓烟,他皱紧了眉,一个趔趄便冲了出来,哪知他打开门,外面早已是火红的一片,小厮们奔走不停,泼水成烟,金碧辉煌的鹊楼成了黑压压的煤窑,他顾及今日花出去的银钱,找到一个正在灭火的小厮便抓住了他的衣领急急问道:“这......这是怎么了?我的银花呢?”
尽管江卓眉间有了一层愠色,可小厮哪还管得上这些,他一面提着桶焦急回道:“公......公子,着火了,我得先救火啊。”
小厮望着火势,眼里全是火光,他顾不得面前的江卓是何许人也,用力扯开了衣领便抛开了。
江卓的手刚被甩下,鼻腔内瞬间灌满了浓烟,他捂着鼻子重重咳了几声,最后只得先离开了鹊楼。
站在外面,江卓的肠子都要悔青了,今日不光花了两袋银锭,连银花的面都没有见到,早知道这样,他今日何苦花那么多钱只为见到一个女人。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露华院偶有蝉叫声,浣玉睡的正香,朦胧中却见到一抹白色身影朝她凑近,她只当是个梦,翻个身又沉沉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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