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底下的光透着晕黄,阮娉婷手里头的那封信毫无意外的成了院子里所有人的焦点。
阮卿目光落到阮娉婷脸上,见她一双清凌凌的眸子里覆着一层泪光,却又隐隐可见的一丝胜券在握的欣悦。
便是认定了今日这露华院藏着一位姘夫的。
再一瞧站在阮娉婷身后的父亲,往日神色温和的脸上也在不自觉间抿紧了唇角,往她站着的檐下走来。
“卿儿,你一向养着身子,娉婷的婚事你也操了许多心,如今天色也晚了,你去歇着,其他事我来处理。”
瞥了阮娉婷一眼,阮少初眸光中带着几分怒意。
而上一刻还拿着那信的阮娉婷却是不可置信的看了阮少初一眼,连带着那双眼睛都变得有些怔愣。
只是她好不容易从朝霞阁跑出来,又不小心看到了一锦衣男子闯进了露华院,且无一人拦着,她便是料定这屋子里藏着奸情。
她这婚逃便逃了,虽也落的松快可到底不能把阮卿怎么样,如今既是给了她这次扳倒阮卿的机会,她又怎么会因为阮父的话就放弃呢。
阮娉婷一双含雾的眸子倏地一怔,咬了咬唇还是朝阮卿开了口,“大姐姐,爹爹一向是疼你信你的,可妹妹我却不想让大姐姐牵连整个尚书府。”
她的双眸紧盯着檐下的人,话里话外竟是没有丝毫的迟疑。
她明白,今夜她冒险揭发此事,目的便是要让阮卿付出所有的代价。
若是不然,她就要嫁进方家一辈子无出头之地了。
一步步走到今日,可也怪不到她的呀。
阮卿眸色未变,颔了颔首后下了一阶,道:“二妹妹即将出嫁,心系姐妹情谊我自然明白。”
“不如今日二妹妹就将这信让府里的人都瞧明白了,以免日后还为我这做姐姐的诸多思虑。”
浣玉和白芍听见外面的声响从小厨房出来,见院子里头乌泱泱的站着些人,抬脚便过来质问道:“二姑娘这次来莫不是又要抢姑娘东西的?”
上次阮娉婷一声不吭的来露华院抢东西的事情浣玉还没忘记,是以,如今在阮少初的面前,浣玉说的这话似还带着刺。
阮娉婷见浣玉这模样,心里头一口闷气差点没上来,只是她惯来能忍,哪会在乎一个小丫头的几句酸话。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要今夜阮卿倒下了,那这露华院里所有的下人往后便是没人要的野狗罢了。
她悠悠然叹了口气,看向浣玉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狐疑,道:“你倒是一心为大姐姐说话,可大姐姐做下这些错事前,心里可有考虑过你们半点?”
这么多年,阮卿待浣玉这个下人温和亲厚,其中的情意府里人皆是看得明白,单是夜会情郎,且还瞒得一滴不漏,浣玉这位贴身的好忠仆又怎会置身事外呢。
不过就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唯命是从,听话伶俐的小丫头在今夜怕也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浣玉皱着眉眼,自然也没听懂阮娉婷话里的错事到底指的是什么,不过见她气势汹汹的带着人闯进院子,登时便要为自己姑娘说话。
还未开口,就被身后的白芍默默拉住了,她回过头去,见方才还分明一脸惊愕的白芍此刻脸色镇定的劝她道:“咱们姑娘是有主见的,她既让二姑娘将此信拆开,心中必会有万全之策。”
这一番从容不迫的话听进浣玉耳朵里,倒是让她面上平静许多,连语气不由得也和缓了几分。
她放下心来,规规矩矩的朝阮娉婷颔首走近,道:“二姑娘既是费了这许多心思,那便请二姑娘也记得今日所发生之事,万勿将来埋怨到我们姑娘头上。”
话一说完,她便抬脚转身站到阮卿身后,只那不时扑闪的眼睫中微微还带着几分愠色。
阮娉婷重重吁出一口气,对浣玉的话似有不满,可一看到手中紧紧攥着的那封信,她的眸子中仿佛又有了光。
而阮卿,像是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可偏偏,那双极好看的眸子底下却无半点生气的味道。
她被盯得神色一凛,转而便是多了层恼意,她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阮卿已经被她捉住现行了,为什么她却渐渐失了把握。
“二妹妹”阮卿唤她。
“今夜就将此事弄清楚了吧,否则劳父亲挂心。”
阮娉婷神色复杂的看了阮卿一眼,自是觉得她这般临危不乱大抵是因为逃不掉罢了,于是便拆了那信,递到阮父跟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信中所述,不过女儿家心思,可其中内容以小楷书写,且走势流畅,墨色浓淡有致,可看出写信人极为用心。
阮娉婷将信交到阮父手中时,犹见阮父眉间紧锁,久久不言。
念完这信,她长舒一口气,而后转过身来朝着阮卿道:“大姐姐,莫不如我将这信也让你瞧瞧,看看这信中的内容是不是你所写?”
她低嗤一声,这信上的字迹是她幼时便从露华院临摹了来,自认与阮卿的字迹一般无二,所以就算放在阮父跟前,相信也无人看得穿。
如今证据确凿,阮卿这位尚书府的大姑娘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原来二妹妹言之凿凿,是因为手中有这封所谓的书信?”阮卿的目光幽幽放在阮娉婷的身上,轻笑一声过后,语气之中明显夹着嘲讽。
阮娉婷双颊似笼着一层寒霜,待听到阮卿的那声轻笑后,脸上便又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她拧着眉,面上并无一丝示弱的意思。
“大姐姐逞强,既说这信是假的也在情理之中,可若是这屋子里真藏了人,那便是大姐姐私相授受,再想狡辩也说不清的。”
这话在阮卿那里并没有掀起一丝惊澜,反而在片刻空阒后,从屋子中传来一阵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身着玄衣的男子倏忽出现在廊下,挡住了大片晕黄,只那狐狸眼中藏满了不屑和高傲,让人轻易不敢接近。
他挑了挑眉,转眼间,语气温和了些,“阮枝枝,谁说我是姘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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