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双方,在攻城守城的拉锯战中,伤亡人数不断增加,而这场雨也愈下愈大,从起初的淅淅沥沥,转眼便成了滂沱大雨。
雨水如注,冲刷着明军战兵的双眼,让他们难以睁开,云梯也因湿滑而难以抓稳。
然而,所有人却依然拼命进攻。
城墙上,保乡军燧发枪手们艰难支撑,不少人扣动扳机到手指麻木,腰间的弹囊也几乎耗尽。
而由于火药供应不足,飞雷炮早已熄火。
至于第二、三步都的火枪手,手中火绳枪在这种环境下已无法使用,他们只好暂且化身长枪兵,紧握枪矛,对着不断爬上的明军猛刺!
双方僵持不下,此时,已有上百名战兵冒着枪林弹雨,将撞车缓缓推向城门。
见状,保乡军的火炮立即调整方向,向这群明军轰击,但仅能稍减其速度。
刚击毙数十人,周围的明军便迅速补上,继续推撞车。
“弟兄们,扔啊!”
保乡军掷弹司司统马有田见此情形,眦目欲裂。
他深知城门若被明军撞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方可借此缺口不断涌入,届时思明城必亡!
正因如此,马有田站在城楼上,率领麾下两百余名掷弹兵,将榴弹朝明军撞车处掷去。
“轰轰轰!”
百余名喊着号子的战兵瞬间伤亡大半,撞车也即刻停滞不前,然而,旁处的明军在佐官的喝令下,迅速向此处扑来...
而此刻城墙上,已有接二连三的披甲明军攀爬而上,与保乡军的重甲兵迅速的杀做一团...
是夜,思明城大将军府内。
外面雨声哗哗,徐晋与诸位参谋大臣正在紧急磋商。
今日一战,保乡军竭尽全力守城,直至夜幕降临,明军才自行收兵。
这个时代,无照明弹、夜视仪,甚至电灯也没有,指挥效率又低下,夜间想让数万规模部队攻城,仅凭火把,无异痴人说梦。
混战中,自相残杀之概率极高,而且还有相互践踏、跌落沟谷之伤亡,实在不划算。
比较可行的是集结少数精锐,以有效指挥、严明纪律为保障,实施夜间骚扰、奇袭,给敌方造成巨大混乱。
如徐晋所派截断明军粮草之数百骑兵,便属此类精锐,然效果如何,尚未可知。
面对如此瓢泼大雨,保乡军众骨干束手无策。
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个人之力在此自然气候下,微不足道。
“若事不可为,我等当伺机突围,竭力保留精锐……”
徐晋微微叹息后,道出最后打算,众人闻之,亦沉默良久。
虽舍弃费尽千辛万苦打下的地盘,着实令人心痛,但若城守不住,仅凭一腔血勇,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大丈夫能屈能伸,所谓进退有据,今日之失,他日必能取回。
算算日子,裴山、罗庆二地守军恐怕已与明军交战,战况如何,尚不得而知。
且不论保乡军如何忧虑,城外明军大营中,孙洪孙副将却一脸悠然,甚至坐在帐中,就着美酒佳肴,哼唱起家乡小曲。
他将壶中最后一滴酒倒入嘴中,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军中虽禁酒,但对他这级别将领而言,只要不喝醉,一般无大碍。
“大人,小的给您送酒菜来了。”
“嗯,进来吧。”
孙洪随意一瞥,见四名身穿扎甲的亲兵低头恭敬走来,其中一人端着黑漆食盘,上面是几道热气腾腾的小菜和一壶酒,皆为佳品。
对于这几个颇有眼色的家丁,他甚是满意,不过心中却有些诧异,区区一盘酒菜,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刹那间,他瞳孔骤缩,酒意全无。
孙副将麾下家丁百余,他对心腹几乎都熟识,可这四人却极为面生。
“站住!”
“你们究竟是何人!”
孙副将冷笑,“噌”地抽出宝刀,遥遥指向这几个不明身份的歹人。
他自恃杀敌无数,刀法刚猛绝伦,这几个狂徒绝非对手。
“怎么了大人?”
王九见身份被识破并不惊慌,反正目的已达成,他幽幽一笑,将食盘放在地上,继而从怀中飞速掏出一支短铳。
其余三人亦如此。
“你们...”
“砰!”
孙副将双眼圆睁,满脸惊骇,他万没料到这些无耻之徒竟敢耍阴招。
他刚想呼救,却被两颗铅弹击中头部,直挺挺地倒下。
外面大雨如注,哗哗的雨声完全掩盖了铳声。
“撤!”
王九确认孙副将已死,急忙向其余三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皆隶属保乡军侦察司,都是斥候,而王九是标统,都是实打实的精锐,此前曾远赴镇安府营救过吏部尚书颜昭。
这几人从昨日起,便在明军大营四周伺机寻找潜入的时机,今日趁着夜晚明军收兵,终于找到机会。
雨势太大,负责检查身份的军吏也只是敷衍了事,这才让他们几人混了进来。
明将的帅帐很好辨认,与普通军帐大有不同,因此王九很快锁定了几个目标。
然而,其他营帐都戒备森严,只有孙副将的营帐外只有七八名百无聊赖的亲兵守卫。
当然谁也想不到贼军竟敢如此大胆,只派几人就来大营袭杀朝廷官员。
在雨声的掩护下,这几名斥候悄悄解决了那些打瞌睡的亲兵,才有了后面的事……
“什么!”
总兵杜湛正在伏案读书,听到这个消息,怒发冲冠!
“杀害孙副将的贼人在哪里!可曾抓住!”
“回大人……”
亲兵单膝跪地,惶恐道:“营中士兵正在搜寻,只是雨势太大,贼人恐怕一时难以抓住……”
“饭桶!一群饭桶!”
孙副将之亲兵何在?速将此等玩忽职守之辈押来见我!”
杜湛此时怒不可遏,他万没料到,此贼竟敢在大营之中将副将孙洪杀害。
如此奇耻大闻,传扬出去,必让旁人笑掉大牙。
此前,他与思明城梁家之人会面后,已遣一队精锐沿密道潜入城中。
然此密道狭窄曲折,至今仅送入一两百人。
有此等死士内应,明日攻城应当会轻伤许多。
孰料,在这军营重地,竟发生如此诡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