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粪操子作为这支义军的首领自然也风光了片刻,即便是那衙门里知县老爷的椅子他也是体验过的。
可惜好景不长,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镇天军豪情万丈之下决定去攻打州府,毕竟那里有更多的粮食.更多的银子,也可借此拉出更多的人马。
这上千号饥民自信满满的冲向州府,随后却被二百营兵杀的落花流水,粪操子见势不妙,连忙率残部仓惶而逃,等跑到这卧牛山后他身边就只剩下了寥寥数十人。
如今,众人已在这深山中躲了好几天,身上的干粮早就所剩无几,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相当严峻,那就是接下来怎么办?
粪操子虽不识字,但他知道朝廷现在肯定在搜捕自己等人,除非继续藏在这山中当野人,否则一出去便会引来官军的围剿。
但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野人显然不是众人所望,次日一早,大伙望了眼干瘪的粮袋只得满心忧虑的围在一起商议。
“大哥,不如咱们也立个山头当土匪算球!”
说话的人叫做袁二,此人赤足黑肤.杂草般的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头,身上的短衫更是肮脏不堪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馊味。
而对于这当做匪的提议,倒也引来数人的附和。
“不可。”粪操子微微摇头虎目中满是坚毅,平心而论他自己便是佃户出身,并不想祸害那些可怜的百姓。
退一步来说,即便把牙一咬做了绿林好汉,但眼下的卧牛山像镇天军这种流贼何其之多,山外头哪有那么多百姓供这些土匪抢掠,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引来官军围剿。
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之后,众人听罢也是陷入沉默,毕竟大哥所言的确不无道理。
这时,人群中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干瘦皂衣儒生眼神微动,继而沉吟道:
“我等势微,无力对抗朝廷,不如投奔其它大寇谋个生路。”
“如此,倒比在这卧牛山做土匪好些。”
此人名叫范治,乃洪祥县的私塾先生后被裹挟进镇天军的队伍,当时虽极为不愿但如今也没法子,反正流贼的身份已经跑不掉了。
粪操子闻言眼皮子微微一抬,疑惑道:“即便依先生所说,可这贵州似乎并无有名有姓的大寇,即便有,当下也是自身难保啊。”
因为不识字,他对读书人很是仰慕,那会起事的时候便令人将这范治给绑了,攻打州府时曾劝过自己,但粪操子当时被胜利冲昏了头啥都听不进去。
“呵呵...”范治不阴不阳的笑了笑,他如今虽是流贼身份却对身边的这群莽夫有些看不上眼,不过就算是为了自己眼下也得找个出路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要说这云贵广最大的悍寇是哪位,不用范某说,大伙也都知道吧?”
粪操子闻言微微皱起眉头,突然眼前一亮道:
“先生所说的可是那粤西的保乡军?”
“正是!”
眼见许多道带着希冀目光纷纷朝自己投来,范治解释道,从这洪祥县一路朝南穿过独山州便是庆远府,这里如今正是保乡军的地盘。
只要能到那里,自然没有官兵追杀。
众人听罢脸上露出喜色,不禁暗骂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云贵两省百姓自然都对保乡军这几个字并不陌生,毕竟后者的名头实在是如雷贯耳。
三番五次的战胜朝廷大军的事迹早已在各地传的神乎其神,那个所谓的徐大将军更是成了底层贫苦百姓心中的英雄人物。
粪操子也是犹如醍醐灌顶,心道还是人家读书人脑子转的快,这保乡军虽然比那些大寇堂堂正正多了,但同样也算得上是寇啊。
他心中已然意动,当即便决定率这数十名镇天军残部人马朝庆远府那边偷渡,虽然沿途可能会遇见官兵追杀,但如果能够抵达目的地的话,一切都是值得的。
绝大多数人也是这个想法,保乡军已经成了他们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但即便如此,依然有少数十余人不愿意下山。
其中有几人向来桀骜不驯,打算待在山中当个土匪算了,还有一些则是被官军吓破了胆,不敢下山。
粪操子没有为难这些人,而是在告别之后带着剩余的四十六人趁黑朝南边出发,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这些流贼不敢现身,因此白天都找个地方没人的地方躲藏起来,只有到了晚上众人才谨慎的继续进发。
由于镇天军大多都患夜盲症,又不敢打火把照明,这近两百里的路程自然走的是艰难无比,在此期间甚至有好几人失足滚入坡下,当场摔死。
而在穿过独山州的时候,粪操子等人惊险的与当地巡逻的乡勇团相遇,死了七八人后才逃了出来。
这短时间他们的口粮早就吃光了,白日便在山中挖野菜采集蘑菇果腹,偶尔运气好能逮到一两只兔子之类的小兽,这数十号人早就饿的两眼发黑,早已没有厮杀的体力。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但大伙都咬牙挺了过来,直到这天粪操子一行人终于踏入了镇安府的境内。
“呼...”
“这下不会有官兵追咱们了。”
众人虽然狼狈不堪但此刻压抑在心头的阴霾终于消失,这镇安府乃是人家保乡军的地盘,贵州的官军断然没有胆量踏入的。
粪操子咧嘴一笑心情也是舒畅许多,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因为林子里突然冲出一队手持火铳.身穿紧身皂衣的兵勇,这群人个个体格精壮散发出一股久经战阵的肃杀之气,比此前镇天军遇见的营兵看上去还厉害的多。
“从哪来的?干什么的?”
保乡军第六步兵都二协三司一标标统王大宝缓缓走前,扫了这群皮包骨头眼窝深陷的流民一番,发现其中不少人还拎着砍刀.竹矛之物,继而严肃道:
“把手下的家伙都放下,否则后果自负。”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数十名士兵已经“唰唰唰”的举起了火枪,将铳口对准这群持有武器的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