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主任,你稍等。”
林阳要假装不知道孔立春和岳瑞金之间的关系。
他一个大步跳进了沟渠之中,从后面抱着孔立春的腰,将他慢慢的扶起来:“您小心点,还能走吗?”
“腰扭了,直不起来。”
孔立春被林阳搀扶着勉强从沟渠里出来,哭笑道:“真是岁数大了,眼睛老花,刚才骑车真是没看到沟渠,小同志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换做是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的。”
“岳书记说过,我们这些青年人一定要乐于助人。”
林阳搀扶着孔立春,顺口说道。
“岳书记?哪个岳书记?”
“嘶…”
孔立春弓着腰,右腿也不能踩在地上,痛的额头上冒着热汗。
“岳瑞金书记。”
林阳说着,迅速转移话题:“孔主任,我看你的伤势还是挺厉害的,自行车怕是不能坐了。”
“你是红山公社的人?”
孔立春打量着林阳,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同志,那就麻烦你跑一趟铁道医院,找田护士长,提我的名字,让她派救护车来接我。”
“救护车?”
听到这三个字,林阳说实话还真是挺震惊的。
他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孔立春在六十多岁的时候,能突然出任工商局的副局长了。
70年代的县医院,能配得起一辆救护车,那已经是逆天了。
反正成县的县医院是没有。
但铁道医院不一样,分属的部门不同,拨款不少,说白了就是油水多,所以前年就赔了一辆救护车。
70年代的救护车没有警铃。
司机在驾驶位开车,副驾驶的护士手里拉个绳在摇铃。
但当时的救护车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孔立春的名字就能叫来救护车,肯定有些背景。
“田护士长是我的老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孔立春弯着腰扶着林阳的自行车痛的腿都在打颤。
林阳一听这层关系,算是明白了。
这年头门当户对也很严峻。
跨阶层的婚姻几乎不存在。
要不是林奇睡了韩白雪怀了孕,以韩白雪的家庭条件和知青的成份,最不行也是嫁给国营厂子的工人,怎么可能轮的上贫下中农。
“嘶…”
孔立春说这话,痛的根本动不了。
“孔主任,我看你这伤势耽误不了。腿断了能接上,要是腰扭了伤了后背脊椎,可就麻烦了。”
“我背你去医院。”
这种千载难逢和孔立春拉近关系的机会,林阳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叫救护车可远没有亲自背着他去医院看病显得有诚意。
改开之后,允许个体户做生意。
但市管会和商业局也管得严,生怕出现一些政策以外的经营商贩。
而且工商局主管的是工商登记。
想要开店,拿到成县的第一块个体户的营业执照,孔立春是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人物。
“小同志,这可不行,这还有两三公里呢。”
孔立春一听,连忙摆手。
“孔主任,我年轻有的是力气,否则为建设社会主义添砖加瓦。”
“我背你去,病情可真是耽误不得。”
不得孔立春拒绝,林阳背着他就走。
“小同志,你把你的自行车和我的自行车放在一起,然后把我的这个包放在上面。这包是县政府的公文包,看到这个包,没有人敢偷你的自行车。”
孔立春连忙说道。
“成。”
这年头小毛贼不少,但也有两不敢偷。
第一就是公安局,这纯属是去送业绩。
第二就是政府,这纯纯的作死。
所以孔立春这包,和石敢当差不多,贼见了都得绕道走。
林阳把自行车放在一起,又把包挂在上面,这才背好孔立春顺着路进城:“孔主任你忍着点,我尽量快点,到医院就没事了。”
“小同志,你叫什么?” “看你年纪轻轻就有自行车了,红山公社啥时候出了这么有本事的年轻人,我还真不知道。”
孔立春趴在林阳的背上,问道。
“我叫林阳,红山村的,孔主任叫我小林就行。”
“我和马家湾的几个人一起进山打猎,运气好,打了一只马鹿,分了点钱,买了辆自行车。”
林阳说话半真半假。
既说出了自行车的来历,又没让孔立春觉得他打猎发家致富,身价上万。
“红山公社的同志不错,有本事,能靠自己的本事改善家里的经济。”
“哎呦!”
孔立春话没说完,就痛的呲牙咧嘴,满头大汗。
“孔主任你别说话了,休息会,马上到。”
这一路上可把林阳累的大喘气,额头上的汗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孔立春是个瘦子,掂量着也有一百三十多斤。
但背着徒步3公里,也是够呛。
很快,林阳背着孔立春就进了铁道医院的门诊。
刚进门。
一个年轻的护士一眼就认出了孔立春:“孔主任,你这是咋了?赶紧去找一下田护士长。”
“扭了一下。”
孔立春微微笑道。
他老婆在铁道医院当护士长,孔立春经常来送饭,也算是熟悉。
再加上他本来就是政府机关的职工。
和院长石昊也有一些照面。
所以孔立春受伤,让几个护士还挺紧张的。
得知是扭伤,护士连忙在前面开路,很快就进了正骨科的医生办公室:“黄主任,这是田护士长的对象,孔立春同志,您给看看。”
一听是田护士长的男人,黄健连忙起身,把孔立春从林阳的后背上扶下来,放在了旁边的病床上:“孔立春同志你放心,我们和田护士长都是同事,你的情况我会好好检查,别有什么负担。”
而此时的林阳则站在一边大喘气。
他现在是口干舌燥。
“谢谢黄主任。”
孔立春痛的直冒汗,侧着躺在病床上。
“老孔!”
就在此时,护士长田静急匆匆的进了办公室:“你这是咋搞的?怎么好端端的搞成这样了?你今天不是要去工商局报到吗?”
“黄主任,你赶紧给我家这口子看看,到底咋样了?”
田静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带着护士帽,平时应该看起来很威严。
毕竟在铁道医院能当护士长的,那也不是一般人。
“问题不大,正骨就能好。”
黄健迅速检查了孔立春的身体情况:“而且送来的非常及时,也没有别的二次创伤,这位小同志累的满头大汗,你是孔主任的秘书啊?真是辛苦了。”
“老田,这位就是送我来医院的小同志,是瑞金他们公社的,叫林阳。”
“他背着我走了三公里才来的医院。”
“你帮我好好谢谢他。”
孔立春这才想起来背着他来医院的林阳,连忙给田静介绍。
“小林同志,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们家老孔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我的一点信息,你务必收下。”
田静打量了一眼林阳,连忙从口袋掏出5块钱往他手里塞。
“孔主任,田护士长,我可不为钱。”
“我这也是为人民服务啊!”
“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林阳果断拒绝,不顾孔立春的呼喊,转身就冲出了医院。
快步离开医院几百米,见身后没人追来,林阳才满意的点了根烟,优哉游哉的往自己自行车的郊区走:“这下可是在孔立春这里留足了好印象,以后办个营业执照,那不是张口就解决的嘛。”
他又不是傻子。
为了五块钱的报酬,放弃成县第一块营业执照的个体户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