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日,午时正。
铁勒部外,人山人海,铁骑如云。
以死军八曲为首,铁勒、巴图、武川三部为辅,近九万人浩浩荡荡,连绵不绝。
他们即将远离这片生活了许多年的草原,去进行一场未知的旅途,这一场旅途的终点在哪里?途中又会遭遇什么样的风险?
此时谁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只有隋唐的承诺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我是隋唐,你们的统帅,我承诺将会带着你们前往一片更加茂盛、更加肥沃的草原,我会给你们一个安定的家园,世世代代永享太平。”
隋唐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想给这个世界带来太平。
当日御奴城中他恨不得杀光所有昆仑人,但这些日子的接触里,他看到了这些普通的牧民与御奴城里的百姓并无不同。
如今又都愿意追随他千里而去,他便更有责任带给这些人更好的生活。
于是,自二月十一日起,至二月十四日,整整三日之间,他们这支九万人的队伍一路兼程,跨过一片又一片草原。
孤鸿扬天起,长河落日圆。
然而,该来的始终要来,随着一批又一批斥候的回归,草原各处的消息也一条又一条传递了回来。
疏勒名将室利沙门率军两万、大当户室利多罗率军三万、车师部万夫长拓跋青率军一万、大当户拓跋野率军三万、六翼部落联盟野狐方正率军三万,合计十二万大军自四面八方而来。
战争的阴云又一次笼罩在了死军的头上,隋唐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昆仑人竟对他如此热情,上一次失败之后,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竟又卷土重来。
他哪里知道,正是他的举族迁徙,让附近草原上,流言四起,都说他铁勒部在铁矿里挖到了宝藏,这才引起了各路大军的围剿。
怎么办?
众人再一次汇聚在了一起。
“如今我们带的辎重实在太多了,不算三个部落四万多的牧民、还有大量的马匹、羊群。以现在的脚程最迟两天后便会和他们迎头撞上。”顾诚神色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丢下他们自己跑吧!”性子急躁的郭猛当先问道。
“有顾先生呢?你瞎急什么?”郭跃习惯性的瞪了郭猛一眼。这样的场景在过去出现过很多次,一瞬间死军旧人仿佛又回到了御奴城时。
但不管怎么说,顾诚的话还是让其他人的心中多了几分急躁。
“大家都不要着急,如今我们都还有时间,离我们最近的六翼部落联盟也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相遇。”荀卿轻声安抚众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就来,大不了我们再战一场就是了。”
“对,老子能打垮六翼部落联盟一次,就能打垮他两次、三次。”
“嘿,这拓跋青又来了,莫不是白羊山口那一战没把他打疼?”
随着荀卿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叫嚷起来,满不在乎的语气和旺盛的求战之意让隋唐有些忐忑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众人之中唯有多克勇的神情有些低落。
“别担心你叔叔他们了,既然他们选择留下,那么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顾诚敏锐的察觉到了多克勇情绪的变化。
多克勇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众人决定要离开铁勒草原,多克罗罗便带着一众小部落留了下来,他们没有接触过隋唐,自然不可能带着整个部落陪着隋唐远走他乡,去做无谓的冒险。
对此隋唐并未强求。
只是好在最后多克罗罗让多克勇带着上百名多克部的精壮加入了隋唐,看的出来,他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为今之计只能分兵了。”见众人都沉默着不说话,荀卿沉思片刻后,轻声说道。
“不错,留下一支偏师拖住敌军,主力护送所有非战斗人员,在对方合围之前跳出包围圈。”顾诚断然说道。
“偏师吗?”荀卿抬眼看了一眼顾诚,见他神色平静,不见任何异常,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那这偏师由谁带领?需要多少人?主力应该如何跳出包围圈?”隋唐接二连三的问道。
“我们从离开铁勒草原后,便一路向西,对方必然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目的,所以,正西方向上五万疏勒军正严阵以待,三万六翼部落联盟军也自南而来,身后四万车师军也在紧追不舍,唯有北边......”
顾诚没有再说下去,但众人很明显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至于这偏师由谁带领?需要多少人?”稍稍停顿了片刻,顾诚又继续说道,只是这一次他那双如渊似海的眸子停在了隋唐的脸上。
隋唐的嘴张了张,刚想要说什么,却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忽然就明白了顾诚的意思,偏师?哪里是偏师啊!分明就是弃子,面对蜂拥而来的十二万大军,哪怕是连横带队,恐怕都走不出这片草原。
隋唐沉默了,其他人虽然有很多没有明白其中的关键,但隋唐没有说话,其他人也都静静的等待着。
良久......
“我带巴图骑兵留下,你们先走。”连横厚重雄浑的声音响了起来。
荀卿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他对面的顾诚呼吸猛然粗重了起来。
“不行,敌人太多了,且不止一股,偏师拖不住的。”只是,还没等顾诚说话,隋唐便开口制止了。
“连大哥,你带巴图骑兵护送所有非战斗人员,一路向北,尽快脱出包围圈,其他人留下,随我一起拖住敌人。”隋唐断然说道。
“隋唐,你莫要意气用事。”顾诚急忙站起身来。
“我没有意气用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其他人就先散了,连大哥、顾诚,还有荀先生,你们留一下。”见隋唐如此坚决,其他人对视了几眼,便纷纷离去。
只剩下了隋唐、顾诚、连横和荀卿四人。
“顾诚,莫着急,你的意思我是明白的。”看着顾诚脸上的焦急,隋唐当先安抚道。
两人不久前才发生了分歧,如今自己又否决了顾诚的提议,隋唐担心顾诚会多想,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解释清楚的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