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依蒙低声惊呼,心好像又快脱离掌控,要飞向窗外一般。
“怎么了?”正在看春晚小品的父母同时转过头来问秦依蒙。
秦依蒙定了定神,在父母疑惑的眼神中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现在就说出来:“爸妈,我想和你们说一件事。”
“我明天可不可以不去给舅舅拜年?”
“怎么了?为什么不去?”妈妈一脸疑惑。
“不是不去,初三再去,我明天要去见一个人。”
“谁?”父母都有些警觉起来。
“其实你们也都认识的,就是以前在北区的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玩的野草。”秦依蒙的脸又发起烧来。
妈妈已经听出一点门道,又见秦依蒙的神情,顿时双眼放光,脸上也露出藏不住的兴奋神色,连珠炮似地甩出一大串问题:“真的?他要来?你们这么快已经联系上了?昨天你不是还说他还没有回复你?”
随后一拍大腿,“哦!昨天晚上,我说你大半夜地和谁打电话呢。好,好,没问题!我给你舅舅打电话,初三再去给他拜年,你先去见野草!”
母亲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接连说了几个好。
爸爸也想起了这个名字:“野草啊,伍老师的那个儿子?不错的孩子。好,他明天什么时候到?我和你一起去接他,我一直就觉得野草这孩子不错,倒是真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儿。”
还没等秦依蒙开口推脱,妈妈已经白了爸爸一眼,说道:“人家两个孩子有话要说,你去凑什么热闹?”说着还很明显地朝父亲拼命眨眼睛。
偏秦爸爸有些书呆子脾气,看不懂秦妈妈的示意:“有话要说接回来再说不是一样的。”
秦妈妈急了:“你这老头儿,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这么点事儿看不明白?依蒙那是去见男朋友!”
“妈!”秦依蒙嗔怪地喊。
秦妈妈语无伦次,“哎呀,我这嘴太快了,这......我都欢喜得傻了!我一直就希望野草能.....唉.....,他这么多年没有下落,我本来已经放弃希望了......,现在......”
秦爸爸终于反应过来,问秦依蒙道:“依蒙,你......是在和野草谈恋爱?”
秦依蒙面对老父亲的问题,咬着嘴唇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样啊!”秦爸爸心里的故人之情瞬间消散,进入战备状态,“来拐我女儿的呀,那我可要好好考察考察这小子了。”
接下来就是父母轮番的盘问,秦依蒙把伍毅然的情况一一说了。母亲喜气洋洋,越听越是眉花眼笑,几乎要从心眼儿里乐出来。父亲则含蓄得多,但秦依蒙从他嘴角不自觉流露出的笑容感觉到,他对野草是很满意的。
最后的结论是:“行,明天你去接他,回头到家里来坐坐,我们也见见面。”
一家人说了半天话,天色早已大亮,楼梯口突然有鞭炮声响起:已经有人来拜年了。
秦家三人连忙站起,把桌面上的瓜子壳扫进垃圾桶里,秦依蒙则去拿开水壶和杯子倒茶,来拜年的是在彩镇上开家具厂的表叔一家,带着女儿飞飞,儿子小铭过来拜年。这远房表叔是母亲的姑表兄弟,是前些年从十几里外的齐村过来的。
他们一家子颇有些小市民习气,爱攀比,计较,记仇不记恩。虽是因了父亲的面子才得在彩镇那废弃的大礼堂里开煤球厂,但是感恩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处处想要和秦家比。女儿飞飞也沾染了这种习气,幼年曾和秦依蒙一起上学,成绩普通,容貌中等,一心只想超过秦依蒙。
秦依蒙幼年时不大懂事,也有些憨气,两人在一起玩耍,不过闹些小孩子脾气,吵了架又很快就和好,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地,还并不如何生疏。但秦依蒙大了之后看懂了人心,知道飞飞不适合深交,便不大喜欢和她接近了。后来父母在县城买了房子,秦家搬离了彩镇,两家便更是渐行渐远,全然断了联系。
这时候两家却还是有来往的。秦依蒙也记得现实里那个大年初一,表叔坐在屋子里,谈了很久飞飞的男朋友,说起两人快要结婚。
当时父母心里是不大舒服的,毕竟秦依蒙二十六岁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更糟糕的是,她后来到三十六岁也一直没谈恋爱也没结婚,彼时虽和表叔家早已不来往,但以秦依蒙对表叔一家的了解,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表婶那个大嘴巴会在背后怎样编排自己:枉自花了那么多钱,读那么多书,却落到这么个没人要的地步,啧啧啧。
此刻时间倒回,但改变了的只是她的青春,表叔和飞飞依然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个男朋友:“他是个大学生。我出去打工的时候我们俩认识的。后来好久没联系,今年夏天他回老家,说要来看我......”
秦依蒙见过飞飞的男朋友,大专生,对于中专毕业的飞飞来说,也算是高攀了。个性倒是老实的,但容貌普通,肤色黝黑,个子只比飞飞高一点儿,估计连一米六五都不到。条件并不算如何好,但聊胜于无,至少秦依蒙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爸妈向来厚道,虽看出他们在故意炫耀,也只敷衍着搭几句话。表婶见秦依蒙只管微笑,并不见得有什么羡慕或惭愧神色,笑着问道:“依蒙啊,飞飞算是有了着落了,你呢?你和飞飞是同年的,今年也二十六了吧,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来啊?”
秦依蒙不喜欢和她讨论这事,便打了个哈哈笑道:“没呢。”
父母也素知这表弟媳好事的个性,明知秦依蒙撒谎,也不揭穿她。
表婶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装作语重心长地说道:“依蒙,表婶有几句话对你讲,你可别不爱听。女孩子啊,书读得多也没什么用,说到底还是要嫁人的,你眼光别太高了,回头误了好时候,年纪越大就越难嫁喽。现在是你挑别人,以后就是别人挑你了......”
秦依蒙听得头大如斗,敷衍地笑着:“表婶,你说得对,我今年一定加油。”
说着打了个货真价实的哈欠,接着说道:“今天起太早了,我困得很,待会儿还要回村里给爷爷奶奶拜年,这也都不是外人,我就不陪你们了,先回房去补个觉,你们聊着哈......”
说着站起身回房去了,表婶的假笑在脸上僵了一会儿,不得不把还没说完的唠叨咽了回去,转头对秦妈妈讪笑道:“依蒙这丫头就是书读多了,脾气古怪得很,我看她根本没听进去。表姐,你们可不能由着她使性子。这女孩子可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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