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溪园,出云台。
“小姐,都这么晚了,而且现在天也凉,咱们要等还是回屋里等吧?”书青急道。
沈言溪本是等着陆瑾回来,结果到了亥时仍然没有见到人,只好派人去梅园看看,结果来人说姑爷早就出来了。
那人呢?沈言溪第一时间就担心起来,这都半夜了,能去哪儿?
放不下心的沈言溪只好四处派人去看,自己坐在这里等消息。
“小姐,姑爷不会又跑了吧?”司琴担心道。
沈言溪笑了笑没说话,不说这个理由荒诞不经,假若真就因为白戎打进来,夫君丢下自己就跑了,那跑了就跑了吧。
“司琴,姑爷怎么会跑了呢,现在跟以前又不一样。就算姑爷真胆小跑了,还能不带小姐?”司棋说道。姑爷胆小有可能,但抛弃小姐绝对不可能。
“行了,你们姑爷不会跑的。”沈言溪淡淡的道。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夫君出意外。
“小姐,小姐。”
沈言溪转头去看,就见管家带着个门卫往这边跑来,沈言溪慌忙起身就迎了上去。
“小姐,姑爷回陆家了。”苏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那他怎么回去的?”沈言溪急道,原来就出过事情,她不能不担心。
“小姐,是我们送姑爷回去的,送到姑爷进了陆家,我们才回来。而且姑爷说他今晚不回来了。”门卫自然知道小姐担心什么,所以赶忙回道。
“好了,我知道了。苏伯,送姑爷回去的门卫都有赏。你们先下去吧。”听到确切的答案,沈言溪这才放心下来。
“是,小姐。”苏伯带着欢天喜地的门卫就退了出去。
“小姐,姑爷今晚就在陆家睡了,咱们也回去吧。”司棋忙上来劝道。
“你们回去吧,我在这儿待一会儿。”
沈言溪说着话就重新坐到了浮台的椅子上,眼神迷离的看着夜色里的溪湖。夜风轻轻吹动着发梢,往日明媚出尘的脸庞带着几分俗世的萧瑟。
丫鬟们自小陪着小姐长大,自然知道小姐今天其实并不太开心。虽然跟大家说话的时候仍然笑着,但偶尔总会发呆,笑容也有点勉强。
可现在这么晚了,就坐在这里也等不到姑爷啊!
但知道这个时候没法劝自家小姐的,只能尽力的伺候。
无论是下人放置炭炉茶具,还是丫鬟们拿了外氅披在自己身上,沈言溪似乎都没有什么感知。就一直靠在椅子上看着远处出神。
沈言溪也知道夫君今晚不会回来了,自己也等不到他回来。
就哪怕平日夫君歇在出云台,住在观云楼的沈言溪也是心安的。但今夜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沈言溪也知道自己坐在这里不光是因为夫君不告而别,今天突然遇到的几件事情,也让自己心里乱的很。
她应该感恩的,也应该知足的。那么出色的夫君不光才华横溢而且志存高远,还一直对自己那么好。她不该因为一丝风吹草动就有那么多的担心和顾虑,这对夫君并不公平。
而且这世上的男人不都这样么,又有几人能守着结发妻子过一生?自己原本就是痴心妄想,怎么又能怪罪夫君呢?更何况夫君现在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带回来两个女人而已。
可无论内心怎么劝导自己,都无法拂去那一丝迷茫和失落。终究还是自己太矫情了些,甚至无法对人言说。
今夜的月光很好,虽不是满月,却也透亮。照映在湖中的月亮悄悄藏在荷叶间偷偷看着天上的月亮,而那挂在天上的明月一直温和的照耀着湖面,似乎怕水中的月亮迷了路。
“夫人!”
沈言溪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去,就见夫君站在那里。是虚影吗?
“姑爷!”下人们激动坏了,这种情况下的小姐也不听劝,自己除了干着急也没办法,还好姑爷回来了。
听到丫鬟的说话声,沈言溪才确定是夫君真的回来了,忙要起身,结果还没起身就被夫君抱在了怀里。虽然夫君的衣服有些冰凉,但沈言溪感觉前所未有的的心安。
陆瑾把妻子搂在怀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瑾和岳父那边商量完就已经很晚了,想着平日也不是一定就在一起,沈言溪看不到自己估计也就睡了。正好把白戎南侵的事情跟叔叔商量一下,就直接在那边休息一晚上。
可当叔叔提起沈言溪的时候,陆瑾心里突然有些没底了。他这个夫人其实是相当执拗的,而且有过前科。担心之下,陆瑾和陆元戎聊了一会儿就赶了回来。先去了观云楼,侍女说是出云台在这边。
但他万万没想到妻子竟然就大半夜的在这里等着他。现在已经不是夏天,就算是地处南方,夜晚的气温也已经非常低了。感受到怀里妻子冰凉的身体,陆瑾觉得自己还是太粗心了。
“夫君不是去婶娘那儿了么,怎么回来了?”沈言溪轻柔的声音如风吹过。
“我要不回来,我怕我那傻夫人变成望夫石。”陆瑾气道。
“噗!没有,妾知道夫君去了婶娘那儿,妾只是有些睡不着所以就坐了一会儿。”沈言溪被自己夫君的话惹的轻笑了一声,但还是没忘了找补。
“是为夫疏忽了,就光想着赶紧跟叔叔把白戎南侵的事情说一下,忘了我还有一位执拗的妻子。都是为夫的错。”陆瑾说着就把沈言溪的手放在了手心里捂着。
“妾没有执拗,只是……”沈言溪的心思被夫君识破,但哪里好意思承认,所以就缩在夫君怀里脸色微红的狡辩。
“嗯,溪儿没有执拗,只是太爱夫君了。”陆瑾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言溪一瞬间眼睛就湿润起来。那温暖的声音仿如一阵暖风 ,轻轻吹走了那残存在心底里的忧伤。
“是妾让夫君担心了。”沈言溪难为情道。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为夫有时候粗心大意,难免疏忽。夫人要真冻着了,你让为夫怎么办?”陆瑾说着话就侧身拥着沈言溪往观云楼走去。
丫鬟们看着前面相拥的姑爷和小姐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感觉这秋夜似乎也不怎么冷了。虽然看不见小姐脸上的表情,但从声音里就能知道,小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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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陆瑾刚上完上午的课,正坐在椅子上跟对面的沈言韵和澹台月几人说着话。
“澹台小姐这段时间在府里住的惯么?”陆瑾问道。
“谢陆公子关心,自是住得惯的,更何况还有韵姐姐陪着呢。”
“那就好,要不然我可不好向子玉交代。”陆瑾笑道。
“南卿这话说的,好似我会欺负了月儿不成?”旁边的沈言韵跟陆瑾接触时间长了,说话也轻松了许多。
“有姐姐在我自然不担心,我只怕澹台小姐不习惯,而不是被人欺负。”陆瑾解释道。
沈言韵这才算满意,那脸上荡漾的笑容仿佛此刻正是春天。陆瑾忙喝茶掩饰,沈言韵笑意更浓了。
“姑爷,昨天那人怎么办?”元方凑过来问道。按正常情况,元方是不会这么没眼力见的,但这些人基本每天都见,姑爷这里也没那么多规矩。所以元方才适时插话进来。
“什么人?”陆瑾疑惑道。
元方表情一滞,你把人抓回来就给忘了是吧?
“就是昨天从门口带回来的那个。”元方也不好说的太直白。
“噗!”正在喝茶的陆瑾一口茶水就喷在了正坐在对面的沈言韵身上,两女一阵慌乱。
tmd,忘记这茬了啊!
“姐,不好意思。那个……”陆瑾尴尬的起身道,以后别人说话的时候还是少喝茶。尤其看着沈言韵被喷湿的地方,陆瑾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还好周边就有伺候的丫鬟,紧忙就帮着披了一件外氅。
“南卿你是不是故意的?”沈言韵说着话就羞恼的瞪了陆瑾一眼。
“怎么会,姐姐赶紧去换身衣服,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元方。”陆瑾说完话就跑,越解释越尴尬。
沈言韵看着落荒而逃的陆瑾,脸色微红。感觉那喷溅在衣服上的热水格外的敏感,似乎要渗进皮肤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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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瑾跟着元方到了溪园西南角的一个偏僻小院子,陆瑾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地方。
“姑爷,你在屋里等着,我去把他提过来。”
陆瑾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元方就把昨天的水匪带了进来。
“呜……呜……”当水匪看见陆瑾,挣扎的更欢了,万没想到这个二当家竟然连人面兽心,连兄弟都骗。不但把自己绑了一晚上,还连口吃的都没有。
陆瑾看着来人嘴角直抽抽,这活脱脱不就个乞丐么,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元方,把门关上,再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
陆瑾对元方是信任的,毕竟这是连沈言伦都敢扇耳光的狠人。
“二当家!枉帮主把你……”水匪一拿开塞着的麻布,就叫嚷起来。
“闭嘴,你再要喊,我就让他把你舌头割掉。”陆瑾对卢苇派这么个棒槌充满怨念。除了大喊大叫不会别的吗?
看着陆瑾眼里的寒意,水匪张了半天嘴愣是没有发出声音来,二当家这么可怕吗?边上的远方轻笑,你面前的可是真正的活阎王。
“我问你,你回答。听见没有?”陆瑾道。
水匪害怕是害怕,还是使劲摇了摇头。你都骗我们兄弟了,我还能回答你问题?哎,地主豪强的生活终究埋没了二当家替天行道的江湖道义。
“坐在那儿好好说,帮里怎么了。”陆瑾声音柔和了下来。
嗯?水匪奇怪的看了陆瑾一眼,这又是什么花招,莫非先礼后兵?还是二当家还是二当家?
陆瑾看着来人一脸呆滞,心里更绝望了。
“元方,把他提溜到椅子上。”怎么说都是山寨兄弟,也不好让人坐在地上说话。
“一来一往,有如深水戏珠龙!”虽然陆瑾觉得别有用心的人不会派这么个憨货来,但谨慎起见还是先对下暗号为妥。
“一上一下,却似半岩争食虎!”来人兴奋了,这正是自己的拿手环节啊。
元方:(⊙?⊙)你还真当水匪了?
元方麻了,自家姑爷不着调,而自己已经跟着走的太远了,人生灰暗看不见希望啊。
“坐吧,你叫什么?”陆瑾问道。
“报告二当家,我叫翠莲。”刚准备坐下的水匪又立刻站的笔直。
“什么鬼?”陆瑾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五大三粗的叫翠莲?
“二当家,那个我没抢过别的兄弟,鲁达、史进、镇关西都被人占了。没奈何,就先占了个翠莲先用着。”来人低头道。
(⊙?⊙)都魔怔了不成?好汉的名字抢了就算了,连恶霸的也抢?女人的名字也不放过?
“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名呢?”陆瑾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中毒这么深。
“原名黄桑。”黄桑一脸委屈,这不都是当初你讲的么,怎么还乱七八糟了呢?
“啥玩意?”
“黄白蓝绿的黄,桑树的桑,我家门口有棵桑树,所以我爹就给我起名叫黄桑。”
不说陆瑾,就元方都快控制不住了,这是哪蹦出来的?
“我大哥怎么就派你来了呢?”
“二当家,上次就是我来送信的。说来也奇怪,上次我进来好茶好喝,这次就死活不让我进……”黄桑急道。
能让你进就有鬼了,上次就是飘来片叶子说有我的消息,沈家人都得见上一番。现在你这个鬼样子能让你进?幸亏没早喊什么二当家,要不然早被抓起来了。
“原来就是你个憨货张口什么都说?”陆瑾这才反应过来,上次被卖了个彻底。
黄桑低着头不说话,也知道上次自己冒失了,谁让那老太太实在是太慈祥了呢。
“说吧,什么事情?”
“哎呀,二当家,可了不得了。”黄桑听陆瑾问起,才想起了正事,一把伸手就抓住了陆瑾就哀嚎了起来。
“坐下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陆瑾气道。
“二当家,麻烦事了,我们这些天被官兵追的到处躲藏,损失惨重啊。三当家也被官兵抓起来了,帮主让二当家想想办法……”
陆瑾脑袋嗡嗡的,真是破屋更遭连夜雨,漏船又遭打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