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
“大哥,老四里面坐。”
“兄弟,那江兄弟呢,怎么上船没见到啊?”卢苇问道,江上行一路上对他们颇为照顾,所以卢苇也关心了一下。
“江上行昨夜已经离开了,等到了云梦泽大哥自会见到。”陆瑾让江上行先走,自然是安排了别的事情。
“好好,江兄弟也是条好汉。”卢苇说着话,就和许重两人在舱中坐了下来。
陆瑾愣了一下笑道:“倒是没问大哥,咱们的兄弟安排在哪里了?”
“说起这事,还多亏了兄弟啊。”卢苇说道。
(⊙?⊙)嗯?这里还有自己的事情?
“兄弟还记得咱们在的那个地方吗?当初你走了,我们也就撤了,本是想着回老巢搬过来。结果没等搬过来,就被官军打的狼狈不堪。”卢苇回忆道。
“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又想起了兄弟说的那地方。所以哥哥拉着人马回去了,也是那一仗,老三他们几个断后被官兵抓住了。”卢苇提起这段时间的过往,仍然是长吁短叹。
“大哥不能眼看着自家兄弟被官兵折磨啊,所以才派了翠莲去找兄弟,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老三救出来。”
陆瑾嘴角一抽,还搁这翠莲呢。
“然后哥哥带着剩余的人东躲西藏的才到了那里。可下面也不敢待啊,所以就按兄弟说的,藏到了山上,这才躲到了现在。”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得靠兄弟你啊,要不是当初你指的这条路,哥哥怕是真折在这云梦泽里了。”
陆瑾听了卢苇的话才明白过来,原来还是在那地方。不过要是没有白戎南侵这档子事情,那地方也待不住。没有任何防御力量,你怎么守?只会被人围死在那里。
“能帮大哥躲过此劫是兄弟的福气。”陆瑾客气道。
“倒是问大哥和老四个事情,咱们兄弟里面知道我本名和我是沈家姑爷身份的人多吗?”陆瑾问道。
“知道你本名和沈家姑爷身份的除了哥哥和老三老四,就剩下翠莲他们几个。其他知道的差不多都死完了,大家也就知道你是二当家……”
“大哥,别叫翠莲了,还是叫黄桑吧。好好的汉子叫啥翠莲。”陆瑾无语道。
“大哥,那我的这个事情就咱们几个知道就好了,以后我在澜江水帮会用一个别名,就叫江南。各中原因大哥和老四应该能够理解。”
“理解理解。”可不理解么,谁能相信一个沈家姑爷是自己兄弟呢?再说沈家那么大的家业,结果姑爷是个水匪,传出去也不好交代。
“那我接下来的话就至关重要,就只能咱们几个和黄桑他们知道。”
“兄弟放心就是,谁敢传出去,老子剁了他。”卢苇本就面恶,发狠起来自有一股戾气。
“好,大哥昨夜说只有百十来人,其实不是。”
“嗯?兄弟此话何意?”卢苇奇怪道。
“大哥和老四看见这船上多少人了吗?还有更多的人大哥和老四一会儿在云梦泽就会见到。而这些人都是我说服我岳父从沈家带来的。这些人这次可以帮咱们快速打垮其他水匪,帮我们拓展地盘。”
“兄弟说的是真的?”卢苇一脸吃惊。这些人他早就注意到了,还奇怪自己这兄弟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跟自己几个这么来往呢。
旁边的许重也很是吃惊,那些人可不是他们水匪能比的,一个比一个精壮,虽没有带甲,但打个水匪还不是砍瓜切菜?
“当然是真的,兄弟说过要帮大哥问鼎天下,自然绝不空口大言。这段时间为了说服我岳父也是废了不少力气。当初大哥给沈家传信,我岳父也觉得大哥是重情重义之人,沈家该当帮大哥一把。所以才让兄弟带这么多人出来。”陆瑾一脸认真。
“兄弟,你这……哥哥何德何能让兄弟这般待我?”卢苇激动的就抓住了陆瑾的胳膊,双眼湿润道。没想到当初的善意能收到这么大的回报。
“当我认了你这个大哥,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是贫穷或富贵,你都是我大哥,做兄弟的怎么不为大哥着想?”陆瑾动情道。
“好好,有兄弟你,不枉哥哥来这人世走一遭。”卢苇感动道。
“大哥先别激动,咱们继续说正事。我带来的这些人是沈家家兵,自然不能和咱们一起行动,以免被有心之人抓住漏洞。包括咱们那些兄弟什么成分的都有,也不一定就能瞒得住。”
“兄弟说的是。”
“所以兄弟定计,以沈家家兵在外,咱们澜江水帮在内。让黄桑他们几个专门沟通消息,只要咱们找到其他匪巢,就传信给这边,咱们内外夹击,逐个击破。然后咱们收拾收编水匪和资源,这江州附近的水匪还不是尽归咱们澜江水帮?”陆瑾说道。
“兄弟大才,哥哥真是服了。”这一套一套的,哪里是自己几个敢想的?眼见的一盘死棋,却生生让自己兄弟给盘活了,不光盘活了,更是看见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前程。
“二当家之能真是让兄弟开了眼。”许重赞叹道。
“咱们都是生死兄弟,不说这么外道的话。等今天到了云梦泽,大哥和老四自会看到能帮我们的力量有多大。等见完了他们,咱们兄弟就回岛上去整顿兵马……”
“兄弟也要跟我们回去?”卢苇吃惊道,有这么大的阵仗你在这边不好么,何必过那狗都不过的日子?
“大哥说的什么话,难道让兄弟在船上安享富贵,看着大哥受苦?那种事情兄弟做不来。”陆瑾气道。
“哎呀,兄弟。哥哥绝非那个意思。”
“既然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下。大哥勿要坏了兄弟情义。”
“好好,全听兄弟的。”卢苇哪里敢再反对。
……
舱内,陆瑾已经离去,只剩下卢苇和许重。老哥俩都沉默的喝着茶,谁也没有言语。
“大哥,现在咱们怎么办?”许重终究忍不住问道。
\"什么怎么办?\"卢苇问道。
“大哥,你看看现在二当家这个阵势,咱们就那么点人。这以后……”许重心思复杂,自然想的多一些。
“以后咋了?”卢苇皱眉道。
“大哥,我也看好二当家。可二当家现在兵强马壮的,就算以后打垮了其他水匪,恐怕这澜江水帮也是二当家的了,咱们兄弟怕是……”许重犹豫道。
许重自然是认可陆瑾才能的,所以他才觉得自己这伙人以后怎么样还得看二当家的,毕竟自己这几个人才能确实有限。可现在陆瑾不光自己来,还带了这么多人手。这么大的阵仗让许重有些犹豫了,就算真成了,有自己什么事情啊?
别说自己了,就连大哥恐怕也是个局外人了。以后这澜江水帮岂不是成了陆瑾当家做主了?
“所以你这半晌是想这个事情?”卢苇眉头皱的更深了。
“大哥难道不是也在想这个事情么?”许重跟着卢苇时间也不算短了,两个人都一把岁数了,今天这么大阵仗,怎么可能没想法?又不真是傻子。
“嗯,但咱俩想的不是一回事。”卢苇轻声道。
“如果没有我那兄弟,老三就死了,咱们也快了。是他救了咱们呐。现在他带这么多家当来帮咱们,咱们反而心眼多起来了。这人心哪可真是有意思。”卢苇轻笑了一声,眼神里有些茫然。
“可咱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为了兄弟情义,他为啥要来?为啥不在这船上待着还要跟咱们去受苦?他是缺咱们那百十号人还是咱们这里有滔天的富贵?你说说他图咱们什么?”
“……”许重无言。这也是最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两人只是活不下去的水匪,打死也想不到陆瑾是为至少几年后的事情在布局。
“陆兄弟会说话,但咱们冷静下来不能当了真。澜江水匪有多少,咱们能成什么事?靠咱们能一统澜江?这样的事情除了我那兄弟谁敢想?没有陆兄弟,咱们连现在都没有,哪来的以后?”
“而现在呢,咱们不光有那么好的兄弟,更是彻底搭上了沈家。这是咱原来敢想的富贵?别说我看不出来我那兄弟有别的心思,就算有又如何?是他看重这份情谊才选了咱们!是咱们需要他,而他却不一定需要咱们。”卢苇痛心道。
“老四啊,经过这些天猪狗不如的生活,哥哥算是看出来了。咱们狗屁不是啊!人啊,有时候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大哥,我……”许重尴尬到不知如何回应。
“老四,我那兄弟既然看重了哥哥这把老骨头,咱们就陪他闹个天翻地翻。但咱们一定得心里有数,别到时候人心不足真伤了兄弟情义。”
“大哥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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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舱中出来,陆瑾看着渐渐亮起的天色轻呼了一口气。最难办的事情还没办呢。
“铛铛铛!”陆瑾敲了敲沈言溪住的船舱。
“姑爷?快进来,外面冷。”开门的书青惊喜道。
“夫君!”沈言溪本是在床上躺着,见陆瑾进来,忙要起身。
“夫人好好躺着,起来的太早了,让夫人没有休息好。”陆瑾上前就把沈言溪重新扶好靠在了靠垫上。
“那是起来太早的原因吗?”沈言溪红着脸看自家夫君。明明是你折腾的太晚,现在倒是会找借口。
“夫人,为夫跟你说个事。”陆瑾现在也没别的心思。
“夫君想说就说,何时这般客气了?”沈言溪奇怪道。
“我刚才跟卢苇商量了一下。一会儿到了云梦泽让他们看一眼沈家家兵的威势,然后我就跟他们一起去找那些剩余的兄弟。”
“夫君是说你要自己去?”沈言溪唰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满脸阴寒。
陆瑾忙双手扶住了妻子的胳膊安抚。
“夫人莫急,听我跟你说。咱们之所以这么大动干戈的来,就是为了给以后留一个后手,布一个暗棋。所以咱们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沈家和水匪的关系。否则就完全没有意义。”
“所以我考虑水匪和家兵尽量少掺和在一起为好。夫人留在船上统筹沈家家兵,而我跟卢苇他们回去。等找到匪巢,我们安排黄桑他们传递消息,一起内外夹击,必能横扫澜江。”
“非是我要撇下夫人,是形势必须如此。我如果不去,那我们就跟水帮没什么关系,又怎么布这暗棋?”陆瑾这几天也是思来想去非去不可。
陆瑾话没说完,沈言溪就一头扎进了陆瑾怀里。拳头一拳一拳的捶打着陆瑾的胸膛。她甚至无法说出陪夫君去的话,如果自己不在这里,夫君又如何能放心两个家将。
“你只是沈家的女婿,为什么要操这么多的心?为什么啊?”沈言溪哭的泣不成声。
陆瑾心里也不好受,现在和沈言溪如胶似漆,哪里舍得分开。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去做的。
“溪儿,我不只是为了沈家,也不光是为了我们。世道如此,为夫如果什么都不做,又怎么能心安?而且万一局势败坏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你让为夫又怎么面对?”
陆瑾固然是想在这个世界做一些事情,但归根结底,是他无法想象有一天他跟沈言溪还有其他亲人沦丧于乱世。相比可能的苦难,眼下实在算不得什么事情。
“夫君!”沈言溪痛心道。
“夫人放心,我会带着元方和阿奴他们的。”
“妾知道了,夫君先回舱吧。”半晌过后,沈言溪止住眼泪低头轻声道。
“……”陆瑾一愣,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吗?
“书青,送姑爷出去……”
陆瑾刚一关上舱门,里面就传来沈言溪压抑的抽泣声。陆瑾轻叹一声,终究也没有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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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当清晨的阳光铺满云梦泽的时候,陆瑾一行也乘船抵达了预定地点。
“大哥,老四,咱们一起去看看。”换了一身普通衣服的陆瑾笑道。
许重嘴角直抽抽,好好的日子不过,真是见了鬼了。
几人来到船头,其他人也跟了过来。在这大船自有自有一股英豪会聚之意。
大船迎风破浪,如一把剑破开了平静的湖面。
卢苇矗立船头,看到两侧远处一排排的船只排列有序,船上都站满了人,人人提刀,一股肃杀之气布满了水面。
“兄弟,这是……”卢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又吞了吞唾沫。
“正如大哥所想,这些人将帮助我们踏平云梦。”
令旗一挥,两边的船只风帆一转,开始向大船前行的中线汇聚。
千帆竞发势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