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几艘船只正从一众小船中间往前面划过来,陆瑾心里了然。那江南象应该就在中间那艘船上。
“现在怎么办?”边上的聂无辞急道。
现在已经被人包围了,一看这战船数量就远超澜江水军许多。现在这个男人却就在这里,她怎么能不着急。
如果按照本心,她早就拉着陆瑾赶紧跑了,毕竟他活着才最重要。但将门之后的聂无辞虽然不懂军阵,也知道现在这个头带不得,否则未战先败。
陆瑾没有回话。随着这段时间连续不断的杀人,他的胆子已经变的很大。怕死么?当然怕!但这种情况下他别无选择。
甚至在派出徐山时就知道这可能是自己要面对的情况之一,只不过真出现了,还是让人心里一紧。
按照整个作战计划,江南象有所准备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选在这个地点伏击自己,则是意料之外的。
自己给沈言溪那边的计划就已经无效了,至于妻子能不能知道自己被堵在这里,就只能看天意了。
但陆瑾并没有慌乱,这段时间让他各方面都有很大的提升。只要自己不胆怯,保持冷静的头脑,他不信自己的澜江水军能败给一伙水匪。
如果原来计划是兵不血刃的消灭江南象,那么现在就要准备血战了。
不过也是好事。这些天澜江水军太过顺利了,无论是投机取巧还是大兵压境,都没有经过什么像样的考验。
但问题是一支没有经过浴血奋战的队伍又怎么可能成为一支强军?以后又怎么敢指望?
与其等到以后失败,那不如就拿这个云梦悍匪来做一块试刀石,看一看这支自己苦心经营的队伍到底是什么成色。就算是发现问题,也有时间来不断改进。
当然,如果天意不在自己,那是另说。但至少眼下的陆瑾绝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无非是要有些损失罢了。
“兄弟,你带着一部分人先撤,哥哥在前头给你争取一线生机!”
陆瑾转头看到旁边的船上,卢苇一脸严肃的扶着船帮说道。
在卢苇心里,陆瑾固然是有能力不假。可眼下的形势实在是没有任何的胜算。还没到地方就被人给围上了,能跑出去就已经算祖坟冒青烟了。
“大哥!”陆瑾喊了一声,怎么能未战先怯呢。也就是卢苇声音小,不然不得动摇军心了。
“兄弟别说了,再晚他们把后面都围上了,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兄弟你有能耐,咱哥俩能相交一场,哥哥也算没有白活。以后草儿就拜托给兄弟了,至于二娘……算了,随她吧……”
卢苇一脸的决然,眼眶里分明有泪花闪现。如此动情的时刻,陆瑾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哥!”
“兄弟快别说了,聂姑娘你和元方赶紧带着我兄弟走,再晚真就来不及了……”卢苇急得恨不得跳过船来。
“大哥,兄弟怎么能弃大哥于不顾?就算侥幸逃脱,以后又有何面目见自家兄弟?”陆瑾痛心道。
“兄弟!”
“大哥!”
聂无辞都看麻了。都啥时候了,你俩还搞这个啊?你俩这情谊不让王二娘侍候一场都不合适。
“兄弟,那边……”
“大哥,这次我们只能靠自己了,那么应该是来不及了。”
“哎,你……”卢苇无奈道。这次真正是到了绝地了。
“大哥是帮主,可以先带一部分人逃出去。如果兄弟有命活下来再去找大哥如何?”陆瑾说道。
“兄弟休要说这种话,你一个读书人都豁得出去,哥哥一个混江湖的还能胆怯了?”卢苇不乐意了。
陆瑾轻笑了一声,紧绷的肌肉松懈了下来。如果卢苇真有逃跑之意,那么两人的兄弟情义也就只能到今天了。
“大哥宽心,江南象就算再厉害那也只是一个人。咱们澜江水军什么样,哥哥心里不知道吗?还能收拾不了他们?”
卢苇心里一惊,紧张时刻都忘了这茬了。澜江水帮的战力岂是这些人能比的?虽然人数差距挺大,但不是没有获胜的机会。
“大哥就看着兄弟今天如何大破江南象!”陆瑾高声道。
“好!大不了咱们兄弟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卢苇胆气再生。
陆瑾说完话就回身站到了船头,伸手在风中停留了片刻,嗯,风向正好!
自开战以来,一个“火”字始终高悬在陆瑾的头顶。所以他才特意绕远了一点从偏北的方向过来。
“无辞,如果我们今天走不了了,你会后悔吗?”陆瑾转头笑问道。
“不许瞎说,无论如何你都会活着。”聂无辞满脸的严肃,脑子里则盘算着各种可能。
“好了,放松。我又不是带你来送死的!我敢来,不是因为鲁莽。”
“阿奴,竖旗!”陆瑾下令道。
随着命令的传达,当首两艘旗舰上六杆大旗竖立在了船头上,迎风飘飞。而澜江水帮的兄弟仿佛立刻找到了主心骨。
“澜江水帮,替天行道!”
“澜江水军,所向无前!”
在刚才被包围导致的短暂茫然之后,震天的声势从几百艘战船上向四处扩散。
而刚刚乘船到达前方的江南象被这突然而起的声势差点吓懵过去。乖乖,这澜江水帮怎么比官军阵势还大?
他看着都眼馋了,明明都已经被自己包围了,还能有这份气势。这江南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可今天在我的地盘上,你插翅难逃!
“兄弟们,现在的形势大家也看到了,我们被江南象这个阴险的小人包围了。但他以为这样我们就怕了吗?”陆瑾站在船头高声鼓动道,虽然不一定所有人都听清楚,但也顾不得了。
“战!战!战!”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今天就让这帮杂碎看看我们澜江水军的本事,我们就是要在这绝地取他狗头!”
“战!战!战!”
“沈落,沈扬,让各船先铺开排列。命令一下就扔鱼……”陆瑾又向两人交代道。
“是!”两人听陆瑾这么一说,就明白都督要怎么干了。毕竟这几天已经推演过好几种方案,现在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陆瑾说完话就调转身体向前方看去。对面显然被澜江水军的这一番气势整的有点懵,愣是在远处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做。
“你们谁是江南象?”陆瑾看着对面长的像木鹿大王似的家伙高声道,这个应该差不离。
“放肆!见了我家象公还不下跪,你当这云梦泽无主不成?”木鹿大王旁边的一个精壮汉子大呼道。
陆瑾嘴角直抽抽,这云梦泽中到底藏了多少变态啊,还你家相公!
对于这种捧哏的喽啰,陆瑾都懒得搭理。不过倒是隐约看到了徐山,但距离有点远再加上遮挡,所以也不太敢确定。
现在两边的距离都超过一箭之地,谁也不是傻子。
“江南象,本督是澜江水军大都督江南,旁边船上是我家帮主,义薄云天的卢天王。我俩远道而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陆瑾披着黑色披风,昂然站在里船头。
“兄弟在这云梦泽闹的好大的动静,可有把我放在眼里?”木鹿大王厉声反问道。
“本督今日与我家帮主带战船百艘、甲兵三千,特来登门拜访,岂不正是把你放在了眼里?”
“倒是你江南象半道设伏,围三缺一,毫无礼义廉耻!毫无人性底线。如此大逆不道你还有何话可说?”陆瑾高声道。这么喊话可太费嗓子了。
江南象本来就没文化,陆瑾这话说的又毫无逻辑,江南象彻底被说懵了。忙问旁边的王安道:
\"那贼厮他这是什么意思?\"
“啊?这……”王安道也懵圈了。这江南听着不像没文化的样子啊。自己大哥怎么就没有礼义廉耻,大逆不道了?你们来打,我们还不能防了?
“徐兄弟,这江南是怎么回事?”看到自己小兄弟也懵圈,江南象只好问徐山。
“大哥,我跟那贼厮也接触不多,实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徐山也搞不清楚江南到底是什么意图,只好打哈哈。
“江南象,你左顾右盼的怎么跟个猴似的?”陆瑾又喊道。
江南象一口老血,老子一身英雄气,你说我跟猴似的?
“贼厮,你敢辱我大哥!”江南象旁边的汉子咆哮道。
“你这猿猴好不知羞耻,一会儿说他是你相公,一会儿说他是你大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精壮汉子老脸一红,老子说的是象公,不是相公。
“江南象,你可愿做我麾下坐骑?”陆瑾不等那汉子回话,又高声道。
“……”江南象气的脸色涨红。这贼厮脑子有问题,说话颠三倒四的。
“给我冲!”江南象咆哮道。
“哎呀,大哥不妥,别着了他的道!”王安道忙抓住了江南象。
“着什么道,你没看见他们要跑了吗?”精壮汉子厉声道。
江南象和王安道往前一看傻眼了,对方全都背对着自己,那贼厮更是不见影子了,可不是要跑了么?
徐山也傻眼了,这就跑了?那自己怎么办啊?
“冲冲冲!给我抓住那贼厮!”江南象这下再无疑虑。你想跑也得跑掉才算,我倒要看你今天能跑到哪里。
而陆瑾这边军旗往后一挥,成排的船只开始逆风往回冲杀过去。船只所过之处则漂浮着一层的黑油和烂木头,甚至还零零散散的丢弃了几艘破船。
这样的夜里,江南象一帮水匪怎么可能注意到。只看到陆瑾要跑了,都不要命的往前冲。
如果陆瑾言语的刺激只是一个诱因,不一定起作用的话。那么确定无疑的逃跑行为必然让江南象上钩。说破大天,对方也只是伙水匪而已,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智慧。
等江南象的船队进入到黑油区域,陆瑾果断的下令抛火把,后船的兄弟纷纷把火把扔在了水里,水面上立刻燃烧了起来。升腾的火焰随着风势向后方扑去。
正现在船头准备血战一场的江南象傻住了,看着水面上燃烧的火焰向着己方扑来,而脚下的船只却还在往前冲。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水面上到处是黑油和烂木头。
“贼子可恶!退退!”江南象大声喊道。
“大哥不能退,直接冲过去。”王安道急喊道?
“冲个屁,前面一片火海了,还往哪里冲?快停下!”此刻的江南象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小可爱了。
可全速冲刺的队伍哪里还能停下来。前面的刚停下来,后面的就直接撞上了。导致场面更加混乱。
熊熊的大火趁着风势很快燃烧成了火海。而江南象所在的队伍就跟飞蛾扑火一样一艘一艘的往火海里钻。到处都是跳船的水匪和凄惨的喊叫声。
不说两边正在包围上来的水匪惊呆了,就澜江水帮自己的兄弟也被这场面镇住了。
在黑漆漆的天空下,漫天的大火恨不得把天都烧个窟窿。
“江南象已死,投降可活!”陆瑾高呼道。
陆瑾说完,澜江水军的队伍分成两部,沈落和沈扬分别带着队伍向两侧的水匪冲杀过去。同时也给冲过来的火船让开了路。
江南象这边的主力已经是火堆上的烤肉。先烧一阵子再说。
“江南象已死,投降可活!”澜江水帮一声声的高呼直冲云霄。
聂无辞都看傻了,这到底谁包围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