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黎锦在下班之后，才匆匆来到市招待所，与蔡素娥和张小月这对嫂姑二人一同用餐，席间也喝了些酒。黎锦给予她们的招待规格极高，为她们安排了位置最好的套间。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然而，这里是新城区，周围大多是征地而来的区域，许多配套建设仍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中，风景并不优美。不过，在她们的眼中，却看到了其中蕴含的无限商机。她们站在上游位置，自然更容易从中获利。

    蔡素娥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刚才张小月喝了点酒，此刻已微醺而醉，躺下休息了。她自己也喝了酒，但并未喝醉。

    她让黎锦也坐下，一起在窗边喝茶，随后便将崔碧君的谋划全盘托出，同时也说明了张家在其中的位置——张家两头都在押注。

    蔡素娥说完之后，紧紧地盯着黎锦，本以为他会惊慌失措，可没想到，黎锦却表现得非常平静和从容，仿佛在谈论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她不禁感到奇怪，问道：“你不害怕吗？”

    黎锦缓缓说道：“要是在几日前，我听到有人这样算计我，自然会害怕。但是，经历了生死之后，我的神经就变得迟钝和大条了，也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此刻的他，非常清楚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那就是活着！活到最后，笑到最后！

    蔡素娥微微点头，说道：“也是，你死都不怕，还怕啥！再说，他们想让你离开江山市，也不会那么容易的，就算是组织，也需要给你一个理由！那你打算怎么应对崔碧君呢？”

    黎锦反问道：“娥姐有什么高见？”

    蔡素娥轻笑道：“我不如你聪明，谈什么高见呢，真是的。”

    黎锦连忙说道：“谁说你不如我聪明，我才不如你，你比我聪明多了！还有，你比我更了解崔碧君，你肯定知道如何掣肘她，所以，我希望你不吝赐教啊。得到娥姐的建议，我必定事半功倍。姐是旺我的！”

    蔡素娥说道：“你就知道说我会旺人，我看你才是最能旺人的。据我所知，你的那些朋友都赚大钱了。要是我早点认识你，我也许也能得到更多呢。”

    黎锦摇摇头，说道：“你早点认识我？那时候我啥也不是，你不会拿正眼瞧我。”

    蔡素娥微笑着说：“你说得不全对，命中注定相知相识的两个人，终会遇见。现在咱们结识，不也正是刚刚好吗？”

    “终会遇见，这说的极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姐姐的这个便宜，我占定了。现在只有咱们两人，你给我一个准信，我若是对崔碧君下手，妥不妥？”黎锦看着蔡素娥，想到崔诚等人对自己的算计，眼中的杀意忍不住浮现出来。

    蔡素娥捕捉到这缕杀意，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骇意，心想，这个黎锦刚刚杀了人，的确可怕！她开始有点担心黎锦了，便说道：“前人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在我看来，你们官场也是，咱们的社会也是如此道理。对付崔碧君，你没必要采取极端措施。我们生活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中，每个人都会被相应位置的社会规则约束着。”

    黎锦点头道：“姐说的是。”

    他给蔡素娥倒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蔡素娥缓缓说道：“崔碧君的社会地位是高你一筹，但这并不是她自身的能力体现，她的能力不如你，远远不如你。她就是嫁了个好大爷。她有个历史，你可能不知道，她原本是服务员，刚好被丧偶的那大爷看中。然后她又怀了崔诚，那大爷也不能始乱终弃，便娶了她。崔碧君到了那个层次，在那大爷的栽培下，也有了一些手段。”

    黎锦感叹道：“原来如此，她的这些过往背景，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也只有你们这些层次的人才能接触到。”

    这些资料梁璐都没有告诉他，而他也不好意思问古育红。他对蔡素娥能主动说出这些，心中充满了感动，也更加愿意和她建立更加亲密的同盟关系。

    蔡素娥接着说道：“的确如此，实际上，我怀疑崔碧君接近那大爷，也是她处心积虑设计的，甚至还用了非常手段辅助。如果考虑到那大爷的儿子女儿都是经商的，崔碧君才会迫不及待给他生子，还要求崔诚必须进官场。现在看到接替你，崔诚就能得到一个巨大的政绩，她将会对你志在必得。”

    黎锦皱着眉头说道：“那真是好算计啊！这个女人不简单啊！”他忽然想到另外一个荒谬的可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那大爷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看不清楚身边的人。在他们成婚之前，恐怕早就将崔碧君的祖宗十八代都调查了一遍吧。黎锦也对照过崔诚和那大爷的相貌，还是肉眼可见的七分相似，崔诚是杜鹃鸟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思绪再转一转，黎锦就有了很多对付崔碧君的办法，比如挑拨崔碧君这个继母和那大爷儿女的矛盾，挑拨崔诚和那大爷儿女的矛盾，挑拨其他人和崔诚的矛盾。坚固的城堡，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那大爷再懂得经营，也防不住家族内部矛盾的产生，面对儿女的矛盾，那大爷也将无能为力。何况，那大爷一年比一年老，还能有多大的精力？

    蔡素娥说道：“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我不能直接帮你，但是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黎锦点点头，说道：“嗯，你不用牵扯进来，我这边能应对。其实，他们想要江山市，我可以让给他们。小小的江山市，不会对她们的项目有那么大的帮助，毕竟，江山市是全国三百个地级市中的一份子，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蔡素娥认可道：“这倒是！看到你能想明白，我就不担心了。”她知道黎锦不会甘心让出江山市，她倒是想看看黎锦如何保住这块自留地。

    接下来，她们又谈了一些别的事情。黎锦见蔡素娥也有些犯困了，便先告辞。

    回到市政府后，他找了个工作上的小错误，将督导组的副组长等人叫过来，训斥了一顿。然后让督导组的人员做好接受新年安排的心理准备，他们要到下面县城基层做调研。他多次强调，要让崔诚这个组长起带头作用，让他们向崔诚看齐。

    副组长是个中年大姐，她越来越怕黎锦，说道：“黎书记，这，这要怎么跟崔组长说呢，他的来历不能让他下基层吧？”

    黎锦严肃地说道：“他若是有困难，他会想办法克服，他的路子多的是！你不用为他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你就跟他说，革命的工作，不是挑肥拣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