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纪采女吗?
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程让刚刚在殿外,其实听到了纪采女和贴身宫婢之间的对话。
当时,他虽然觉得不妥,但想到纪采女禁足到底是因为大公主,也算和皇后有这么一桩仇怨,纪采女年岁小,心里有些怨气,嘴上没遮拦住也是能理解的。
他此时的心,还是倒向纪容卿的。
毕竟,程让对这位纪采女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他除了当初纪容卿侍寝的时候,他在外殿伺候,见过那么一面。
后面纪容卿禁足,送吃食的也都是他的干儿子福生,两人再没过什么交集。
可程让对这位纪采女的容貌和风姿,还是印象颇深的。
他跟着陛下这么多年,最是了解陛下的喜好。
当今陛下,唯爱弱质纤纤的冷美人儿。
这纪采女,长得可是正对了陛下的喜好。
所以当初陛下才会逾制赐下了淑字为封号,更是在这位纪采女冲撞了大公主后一力保下她,后面还特意让内膳房供应吃食。
这样的心思和荣宠,之前宫里哪位娘娘都是未曾有过的。
故而,今日这恩赏的活,程让亲自来了。
也是为了和这位纪采女打好关系。
虽说像他这等在御前得脸的人,不用也不宜和后妃尤其是宠妃过从亲密。
不过,纪采女是这后宫中难得让他觉得脱俗绝尘之人。
第一眼见纪采女的时候,便是他这等算不上男人的内侍,一时都有心思悸动之感。
所以,程让也乐得在一些不影响规矩的情况下,同这位纪采女交好一番。
之前内膳房送去的膳食,也是他特意提点,说是定要好好准备,按照纪采女的胃口来。
可饶是给程让十个脑子,他也没想到纪采女的胃口能够好到如此程度啊!
整个人虽然还说不上多胖,可到底没了曾经的纤秀风姿。
最关键的是,原本纪采女身上满宫里最特殊的那股子清冷劲儿,没了。
这,这纪采女竟是一个如此管不住口舌之欲的人吗?
一时间,纪容卿原本在程让心中还不错的形象,竟是碎得支离破碎了。
心下震惊,可面上程让还是努力维持着冷静的面容。
“纪采女,陛下记得今天乃是您的好日子,心中挂念,但因前朝朝政繁忙,故遣小臣前来,为您添喜。”
程让身为内常侍,虽还是宦官,但也算是官身,故而自称一句小臣。
他这话,半句不提禁足之事,只说好日子,还提了圣上的牵挂,给足了纪容卿体面。
可是,程让敏锐察觉到,这位纪采女,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的模样。
对着自己,竟是半个笑模样也没有。
也不是程让自视甚高,他是陛下的心腹,又有官衔在身,在这后宫中,可比纪容卿这个最末等的采女来得体面。
平日里,便是皇后也对其十分敬重,从无呵斥或是慢怠。
况且,自己也从未得罪过这位纪采女,她为何冷脸?
程让心下疑惑,却未曾表露,身后跟着的小内侍则是开始唱赏。
“陛下赐迎春殿纪采女雪缎织锦宫装两身,白玉翠鸟步摇两对,珍珠玲珑头面一对,翠玉镯一对,鱼穿荷莲桌摆一对……”
每一样,都是远超纪容卿如今这采女品阶的好东西。
可见,皇帝虽然这些日子有了新宠,但心里还是记挂着他的卿卿。
这本是纪容卿复宠的最大依仗。
可程让看着纪容卿那越发红润健康的脸色,心下踌躇,嘴上还是斟酌道,“纪采女,陛下说您这些日子委屈了,今日乃是中秋佳节,阖宫夜宴,望您妆点容色,风光出席。”
说穿了,皇帝今日赐下的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让纪容卿晚上能够风风光光出席宫宴的。
她被禁足了两个月,封号也都被褫夺了,比起之前的宠爱,自然如今有无数人看其笑话。
可是……
程让有些纠结地看着托盘里的那两身宫装。
雪缎是好东西,夏日里穿着肌肤生凉,又不至于生了寒气,是绥安郡进献上来的好东西,因着产这种丝线的雪蚕极为罕见且不宜饲养,故而这雪缎一直数量稀少。
今岁,满宫里只有九嫔以上的妃嫔才得了恩赏。
唯二的例外,一个是如今盛宠的瑶御女,另一个则是这位刚刚解了禁足的纪采女了。
因着制衣需要的时间不短,且纪采女如今正在禁足,尚服局的人也不好进殿为其量体。
故而,这衣衫还是按照两个月前纪容卿留在尚服局的衣裳尺寸做的。
这原本也没什么错,毕竟,宫中妃嫔一般若是无孕事,身量极少会有什么变化的。
可谁都没想到,这纪采女居然会变化如此之大。
程让默默收回了视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将东西送到后,便恭敬离开了。
而纪容卿看着那一堆赏赐,虽说也高兴,但陛下未曾亲至,还让程让这个自己厌恶的阉奴来送赏,纪容卿心下还是难免厌恶。
“霁云,霁雨,你们来伺候我梳妆更衣吧。今晚上的夜宴,定不能让陛下失望。”
而进了殿内,霁云一边给纪容卿卸下鬓边钗环,为其重新梳髻,一边则是有些好奇道,“主子,您可是对程让大人有不喜之处吗?他毕竟是陛下跟前儿的红人,轻易得罪不得的。”
得罪不得?
纪容卿嗤笑一声。
从小到大,她就不知道得罪不得是什么。
入了宫来,便是在陛下面前,在龙榻之上,她也是向来肆意的。
陛下也是喜欢她这份率真和肆意的。
入宫前父亲也曾写信跟自己说过,入了宫闱,凭借自己的相貌,得宠是必然的。
可是,她要谋的不是圣宠,而是君心。
圣上可以宠爱很多人,但心里只能装着一个人。
那只能是自己。
所以,便不能如其他女人一般总是敬着他,畏着他。
那样的女人,他见多了。
故而,纪容卿在凭借自己的容貌和吸引力得到圣宠后,就决意一直保持这股率真。
圣上她都不怕,皇后她也不惧,更何况一个内侍。
而且,她对程让,也的确是不喜的。
“一个阉奴,我还怕他吗?”
纪容卿一句话,直接语出惊人,吓得霁云手上的玉梳都掉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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