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上缘分浅薄?
圣上只觉得这句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明白,但连起来,却组成了一句让他难以理解的话语。
他是皇帝!
怎么可以子嗣缘分浅薄?!
“朕以后,还会有皇嗣吗?”
殿内压抑地不知沉默了多久,圣上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了。
成御医的牙齿都在不自觉打颤。
他想说句好听点儿的话糊弄过去。
可心里又十分清楚,此时此刻,他若是愚弄圣上,怕是全家老小都得遭殃。
“陛下,您如今有几位皇嗣,个个都很出色,您小心身子,大雍的江山子民,都仰赖您的英明啊!”
虽未直接回答,但这番话,就已经是答案了。
自己,不会再有子嗣了。
圣上的身子微晃了下。
他抓住一旁的把手稳住身子,脸色青白,十分骇人。
呼吸也不由急促了起来,胸口闷痛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即便遭受了如此打击,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不肯让自己松懈下来。
底下的成御医缩成了鹌鹑一般,根本不敢抬头。
“那药,可会对寿数有碍?”
圣上继续沉声问道,仿佛刚刚所有情绪都已经被收敛了起来。
成御医这句终于敢直接回答了。
“无碍,只是陛下的身体会虚亏一段时间,得好好调养。”
一个不能再有皇嗣的皇帝。
一个不再会有儿啼之声降落的后宫。
如果被有心之人知晓……
圣上简直不敢想象这种后果。
到时候,他们岂非是直接杀绝了自己后宫中的子嗣,便可轻易窃取了这皇位?!
是谁做的?!
纪容卿?
不,她不会。
她一个刚刚从冷宫出来的废妃,如今也没了家世可依,在这深宫之中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皇恩。
而且,她也是最需要子嗣来稳固自己地位的。
这香,也不是她一个冷宫废妃所能够轻易拿到的。
除非,是有人帮她。
那帮她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圣上原本昏胀的脑袋,此刻却格外的清醒。
他一点点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
能够给他下药的,必然是他身边亲近之人。
今日,是程让在他面前特意提了纪容卿,对,还有永安王,这才勾起了自己想去宝净堂看望纪氏的心思。
永安王。
程让。
圣上想到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内侍和亲王勾结的可能,眼神中的寒意几乎凝结成冰。
“你去,将内殿的各处熏香及器具查看一番,看是否能够找到樟华木的痕迹。”
“是。”
成御医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四处探查。
不过一会儿,他便用手帕包着一撮香灰跪到了圣上面前。
“陛下,小臣在香炉中发现了樟华木燃烧后的痕迹。”
说完,展开手帕,里头有指肚大小的一小截燃烧过后的枯木一般的东西。
“这便是樟华木,寻常用多磨成粉后和其他药物一起调和使用,可降低一定效力。但这香炉中的樟华木是根本未曾处理过的,因而药效极强!”
出现在了紫宸殿的香炉中。
那必定是身边人做的了。
程让又偏偏今日提起了纪容卿,纪容卿偏偏今日身上涂抹了玉华醒醉香这种名贵的香膏。
巧,真是太巧了!
“你去外头,让纪宝林身边伺候的那个宫婢进来。另外,让江寅一同进来。”
圣上在愤怒过后,迅速恢复了理智。
如今要做的,一则是查出下药之人和他们的图谋。
二则,便是瞒下这个消息。
除了自己和面前的御医,多的一个人都不能知晓。
“是。”
成御医又再度爬起来,干起了内侍传话的活儿。
很快,他便带着霁云和江寅一同进来的。
霁云的脸上,是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心。
她有些惶恐,也有些担忧,小心谨慎地跪下行了礼。
“纪氏用的玉华醒醉香,是谁给她的?”
圣上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帝王的威压,吓得霁云整个人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陛下,不,不是您吗?”
什么?
圣上皱起了眉头。
“说清楚!”
霁云身子吓得一颤,立刻快速说道。
“回陛下,我们主子入了冷宫后,过了一段时间清苦日子,后来便发觉,膳食上开始有人打点照顾。主子一直以为那人是陛下您啊!她在这宫里无依无靠,也没什么交好的人,唯一能够记得她的,只有陛下您了。前几日,那送来的食盒里送来了这盒香膏,主子高兴得很,以为陛下您记得她,便日日用着。难道,难道不是吗?”
“那膳食从什么时候变的?”
圣上立刻察觉到了不对。
“差不多是主子入冷宫后没几天便开始了。所以主子才一直觉得,是陛下您还记得她。”
那便是,三年前就开始了。
圣上不由开始阴谋论。
难道,这真是一个布了三年的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三年,为何要等三年?
对,因为太后崩逝,举国国丧。
那时候动作,太过惹人眼。
圣上越想,便越觉得心惊。
最后,他看向一旁的江寅。
“你去,拷问六局给宝净堂送膳食的宫人,看到底是谁这么善心打点了纪氏的饭菜。另外,这殿内的熏香今日有谁碰过,一一拷问。这两件事,无论生死,尽上刑罚。朕今夜便要答案。”
无论生死。
江寅心下一寒,立刻躬身领命。
“是。”
这宫里,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殿外等着的程让,看到江寅急匆匆离去的身影,想到圣上传唤了纪主子的宫人和江寅进去,却把自己这个曾经最信任的内侍撇在外头的做法,心里不由愈发打鼓了。
不会,真的被发现了吧。
不,自己已经处理了那香炉中的药,就算御医诊脉发现了什么异常,也没有证据能够怀疑到自己头上的。
程让努力安慰着自己。
殿内的灯一直长明着,除了成御医和霁云在里头,圣上再未传唤任何人,也不曾歇下。
他们仿佛都在等着什么。
直到……
丑末之时,江寅匆匆回来了。
身上,带着一身的血腥气儿。
而进殿之时,他用一种看死物一般的眼神,轻轻瞥了程让一眼。
程让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那股不好的预感,应当是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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