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战大小姐砸了小太太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还怂恿老夫人欺负小太太。老夫人辞退了家里的所有保姆只留了我一个,她天天变着法子让小太太干粗重的家务活。老夫人故意把衣服弄进马桶里,逼小太太用手搓洗。像一会儿菜淡了或者是咸了要求小太太重新做,那简直是家常便饭……”
顿了顿,“真是造孽!”
温九龄见到战似锦是在晚上八点左右。
就这,还是走的霍远东这边的关系,才跟战似锦见上了一面。
战似锦很狼狈……
这种狼狈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上衣裳脏了或者是破了亦或者是她披头散发的样子,而是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向死而生的消极感,让人觉得她狼狈不堪。
她半边脸颊是肿的,鲜红的手指印异常醒目。
温九龄连续唤了她三声,她才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也才慢慢有了一丝神采。
战似锦被打肿的嘴角还残存着干涸的血迹,
她张了张口,感觉有些疼便缓了缓,过了好一会才说:“姐姐,你来啦。”抿了抿唇,“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声音很低也很消沉。
温九龄喉头滚了一下,心疼地望着她,“你……还好吗?”
战似锦对温九龄挤出一个宽慰的笑,“我没事。”
温九龄伸手摸了摸她被打肿的脸颊,“是谁打的?战南笙……吗?”
战似锦眼泪唰的一下掉了出来,但很快她又强行地把后面眼泪都憋了回去,“没事。过几天就不疼了。”
战似锦虽然没有明确回答温九龄的问题,但温九龄也猜到将她脸颊打成这样的并不是战南笙而是顾景琛。
温九龄紧紧握住战似锦的手,对她说:“我会给你请律师的……”
战似锦声音淡淡的,“不用了,姐姐。”
温九龄皱眉,“锦儿,你别这样……好吗?”
战似锦唇角动了动,苦涩地笑道:“监狱挺好的,至少没那么……痛苦。”
温九龄情绪有些激动,眼眶泛红的看着战似锦,“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吗?”
战似锦抬眸,目光无声地看了会儿温九龄:
“姐姐,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监狱里,能远离那个人,我就觉得……已经很好了。他是我的一切痛苦来源……”
温九龄抿了抿唇,“我不信,顾菁菁真的是你失手推下人工湖的……”
战似锦:“就是我……失手推下去的。”
事实上,并不是战似锦推的。
是顾菁菁自己爬在护栏上对她吐口水挑衅没有站稳摔下去的。
战似锦当时着急从顾菁菁手上夺走大哥沈宴的牌位就没注意到这一点,等她察觉到顾菁菁情况危急时她已经掉下了人工湖。
顾菁菁在掉下人工湖的那一瞬间里,战似锦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差不多过去三十秒左右,她才想着要喊人。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水性不太好,在管家带人来捞顾菁菁之前先跳下了人工湖去救人。
可惜,她体力根本就跟不上,最后只有自己爬上了岸。
顾景琛和战南笙……他们闻讯过来时,恰逢她从人工湖里爬上来。
那时,顾菁菁在管家的施救下也被打捞了上来。
顾景琛那时顾不上她这边,第一时间对顾菁菁进行了抢救措施。
但,顾菁菁还是被宣告死亡。
顾景琛对顾菁菁这个女儿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就这样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死在自己的面前,可想而知顾景琛的怒意有多么的大。
那时,他走到浑身湿透的战似锦面前,用穿着皮鞋的脚尖碾压她的手指,“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疼痛让当时整个人都麻木掉的战似锦恢复了一些意识。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顾景琛,也下意识地对他摇头,“不是我……”
她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脸颊就被顾景琛连打了三个耳光。
当时,战似锦疼的并不是脸,而是心。
她舔了舔被打出血的唇角,看着他,说:“所以,你压根就不信我……”
战南笙在那时疯了一般跑出来,揪着她的头发对她骂,
“信你?从一开始,你就针对我的女儿。我女儿还不到十岁,她只是一个患有孤独症的小朋友,她根本威胁不了你顾小太太的位置,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你杀死了我的女儿,就是为了让我这个做母亲的痛不欲生,对不对?”
战南笙要掐她的脖颈,被顾景琛的保镖给拦下了。
战南笙那时没有掐到她,她悲痛欲绝的跪在了闻讯赶来的顾老夫人面前,哭诉道:
“战似锦杀死了菁菁,老夫人,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
顾老夫人就是因为受不住这个刺激,突发脑淤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顾景琛在带顾老夫人去医院前报了警。
他临走前,对战似锦无情宣判道:“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你下半辈子就只配在监狱里蹲着。”
战似锦看着很快就消失在红色霞光里的男人,那一刻,她笑得无比凄厉,也无比的绝望。
警察将她带走的时候,她疲惫不堪地想,活着太难,还不如死了好呢。
如今,在面对温九龄时,战似锦更不想给温九龄添麻烦。
她知道,过失致使她人死亡,法院会根据事实判刑。
无论判多少年,只要能远离顾景琛那样的人渣,她都认。
所以,战似锦再次对温九龄说:
“姐姐,如果不坐牢,我即便是从这里出去了,我也会被顾景琛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所以,你成全我,好不好?”
温九龄心情复杂又难过。
二十分钟后,温九龄从派出所里出来时在门口碰到了顾景琛。
顾景琛浑身都是肃杀之气,看她的目光冰冷的如利刃。
温九龄跟他擦肩而过的刹那时,叫住了她,“温九龄,我劝你少多管闲事。”
温九龄停下脚步,朝他看过去,“你真的相信是锦儿害死的顾菁菁?”
顾景琛:“监控都拍到了,她洗不白!”
温九龄冷笑:“洗?锦儿对你……哀莫大于心死,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洗。”
顾景琛皱眉,“什么意思?”
温九龄:“我说要给她请律师,锦儿却只说不用了,希望我能成全她,她宁肯在监狱里度过也不愿意回去面对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丈夫。”
说完,温九龄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景琛看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的温九龄,一双浓黑的眉头皱到了极致。
……
即便战似锦要坐牢,但温九龄还是在霍见深的引荐下,见到了京城最好的律师。
对方姓风,是京城的新贵,叫风流逸。
跟他合作的客户,都是身价过亿的大客户,他是顾氏集团首席律师顾问。
除了律师这个身份,风流逸还是夜色的老板,李宝儿就是从他的会所里出来的。
所以,当温九龄了解他的背景后,对他这个人……还是很反感的。
但没办法,霍见深跟他说,能帮战似锦获得减刑的非他不可。
两人约在了风流逸的夜色会所。
温九龄到的时候,风流逸正在包厢内跟几个爷们在打牌,才玩了两圈。
包厢内,乌烟瘴气的,不是烟味就是酒气,很刺鼻。
温九龄立在包厢门口,朝光线不太明亮的包厢里看了一眼,“我找……风三爷。”
因为她的声音,牌桌上的人纷纷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温九龄也就最近三四个月在京城活动,且平时也很少抛头露面,所以在这种夜店显得脸生。
再加上牌桌上的富家子弟都喝得面红脖子粗的,所有就没有人将她给认出来。
有好事者,在这时起哄:
“找风三爷的女人很多,你是所有女人里……最漂亮也最有味道的一个。不过,你跟风三爷什么关系?是那种有一腿的关系吗?”
风流逸是知道温九龄来历的。
他在这个富家子弟话音落下后,朝坐在包厢最角落的男人撇了一眼,见他跟个死人一样没反应,也就没吱声。
他不吱声,那富家子弟就更加兴奋了:
“啧,真是有一腿的关系啊?看着挺面生啊,多少钱一次啊?风三爷这个负心汉不要你,跟我呗?”
风月场所的男人,嘴巴上都没有把门。
他话音落下后没多久,另外一个富二代也开口,“是啊,风三爷不要你,就跟我们。只要你点头,我们今晚就玩个刺激的,两男一女……”
“两男一女算是什么刺激?再加上我呗。”
话落,整个包厢就是一片哄堂大笑。
饶是如此,温九龄也没有发火。
她仍然立在包厢门口,目光看着坐在主位上咬着烟蒂一边抽烟,一边摸牌的男人,“风三爷,我是温九龄,我兄长霍见深应该跟你打过招呼。”
这话一出,整个乱糟糟的包厢,至少安静了七八秒。
不知道是谁壮着胆子,在这时问:“温九龄?哪个温九龄?是顾……”
温九龄朝那人看过去,“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顾时南顾总的前妻,也是他一对龙凤胎孩子的母亲,更是霍家五爷霍远东的亲生女儿。”
那人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怂了:
“姑奶奶,您怎么不早说,先前……我们哥几个就是嘴贱打嘴炮,您可千万别当真……”
温九龄打断他,话是对风流逸说的:“风三爷是律师,语言猥亵女性,会面临什么处罚啊?”
风流逸抬手将香烟从唇边取走,而后才抬起头朝温九龄看过去。
他似笑非笑般的口吻:
“语言猥亵女性是否会判刑,需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判断。如果情节轻微,可能仅受到行政处罚;如果情节严重,构成犯罪,则可能面临刑事处罚。”
温九龄挑眉,“是吗?那依你的能力,能让他们被判几年?”
风流逸笑着说:
“如果是我的女人在公众场合被几个男人同时共同语言羞辱,我能让他们被判五年以上。”
温九龄点了点头:
“能陪风三爷在一个牌桌上打牌的,那想必都是风三爷的朋友。既然如此,我不能不给风三爷的面子。”
顿了顿,“只要他们挨个过来给我赔礼道歉,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风流逸朝她昂了昂下巴:
“温小姐,进来说话呗,我们又不吃人,过来玩两局,正好你跟我说说战似锦的案子,我帮你分析分析。”
风流逸说要帮她分析案子,温九龄只好走了进去。
她嫌包厢气味难闻,进门时,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但还是被浓烈的烟味呛得咳嗽。
先前那几个调戏她的二代们特别有眼力劲,纷纷掐灭了烟,还开了窗户散烟味。
“温小姐,先前真是对不住了,我是城南李家最不成器的下流胚,您可千万别因为这个而找我们李家不痛快啊。”
李公子说完,城北的周公子也急忙对温九龄道歉:
“是啊,温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是城北周家的,先前是我们冒犯了。”
几个公子哥轮番道完歉后,风流逸对温九龄说:“温小姐会打牌吗?”
温九龄摇头:“我不会。”
风流逸笑了,“我就爱跟不会的人玩。这样,你陪我玩三局,我免费帮战似锦打官司,如何?”顿了顿,“还包赢。”
只是打三局就能帮战似锦减刑,温九龄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好。”
话音刚刚落下,风流逸又追加了一句,“但我有条件。这三局,你必须能赢过我。”
温九龄皱眉:“可是我不会。我……从来没有打过牌……”
风流逸对她挑眉:“没关系,我给你找个会打牌的师父,让他教教你,保证你稳赢。”
温九龄眉头还是皱的,觉得里面有坑,“让人教我?谁?”
风流逸对着她指了指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边有个醉鬼,他是我们打牌里的好手,十次有九次半赢,你去拜他为师……”
温九龄觉得风流逸在耍她,“风三爷,你都说他是醉鬼了……他要怎么教我?”
风流逸似笑非笑般地说:
“温小姐,你孩子都生两个了,怎么还这么单纯?我说他喝醉了,他就真的醉了?他只是睡着了,你过去请他,我猜他肯定帮你……”
温九龄:“能换个游戏或者换个……人教我吗?”
风流逸:“可是我只爱打牌。”顿了顿,补充,“而牌桌上的李公子、周公子以及其他公子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呢。”
温九龄:“……”
霍见深让她来找风流逸时,就跟温九龄说过他这个人行事作风很怪异。
现在看来,确实是……跟别的律师不一样。
别的律师要么赚钱要么赚名声,还有就是又赚钱又赚名声的。
这位倒好,喜欢赌!
温九龄犹豫再三,还是朝坐在角落沙发里的男人走过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伴随她走过去,内心深处涌起了不安。
终于,她来到了昏暗处。
那身体慵懒陷入沙发里的男人,微垂首,好像是在闭目养神?
“先生,你……好……”
她试图打招呼时,空气中响起男人一道短促的冷嗤声。
“呵!”
“温小姐,这是要有求于我?”
多么熟悉的开场白!
伴随男人用打火机点燃被他咬在嘴里的香烟时,温九龄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那张脸。
也不过就一周不见,温九龄竟觉得此时的顾时南身上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陌生气息。
那种陌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陌生,是冷漠到陌生。
温九龄在看清楚他眼底那浓重的讽刺后,就下意识地转身要走时,身后传来顾时南的冷笑声,
“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