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
鲍承乐将方叔扶上马车后,也准备跟着上去时,陈韶将他叫到一边,“除了十九巷外,洪源郡内,你们还有哪些藏身之处?”
这是要让他交底的意思,鲍承乐心跳如擂鼓,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起来。
从他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陈韶不仅知道他们全都投靠了前朝太子党,还已经将朱家、顾家、范家、戚家,文家和任家等全部铲除。朱家、顾家、范家和戚家的本家在江南,想要援助,可以说是鞭长莫及,但文家、任家的本家就在蜀郡,对她铲除文家、任家却无动于衷,或者派了人援助,却依旧无能为力,就可见陈韶的厉害。
不管陈韶是因为什么原因,还继续留在洪源郡,她一直拖到此刻才来提审他,证明她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他当然可以拒绝回答,继续给她增添难度,但一个不过半年时间,就铲除了几个扎根近七十年家族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换句话说,想要活命,唯有老实交代。
想通这些,鲍承乐又交代出来两个地址。
一个在聚贤楼的松园,每三个月一次,是互通消息的场所。
一个在石嵬陂。石嵬陂也在城南,距离石牌楼仅四里路,因是石头山,周围没有什么土地,除了无家可归的地痞流氓及流民外,并无村庄坐落。
让两个羽林卫护送方叔及马三回太守府后,陈韶带着鲍承乐,又立刻转道去了石嵬陂。
林掌柜和祁掌柜在得知马三被捕后,再次逃了。
不过因为陈韶来得太快,他们要带的家当又太多,还没有逃出石嵬陂,就被羽林卫包围了。
扫一眼垃圾与乱石并存的石嵬陂,陈韶示意将林掌柜、祁掌柜拎出来,又将其余人连同家当一并押送回太守府后,开门见山地问道:“老大、老四、老六是谁,现在哪里?”
在老二、老三、老五和老七分别对上林掌柜、马三、鲍承乐和祁掌柜后,老大、老四、老六是谁,陈韶多少也已经猜到,他们就是时常去找林掌柜的那什么大伯、小叔和侄儿。
林掌柜和祁掌柜恨恨地没有回答。
鲍承乐看一眼两人,知道他们都在恨他的背叛,心头也不由得起了怒意。他被关在大牢那么久,没见他们搭救,如今他为自保,迫不得已才供出以往藏身的地点,谁知道他们当真藏这里了?
“他们不在洪源郡。”反正已经背叛了,鲍承乐也不介意再多背叛一些,“他们平常都在蜀郡,有事的时候才会过来这边。”
陈韶看向林掌柜与祁掌柜。
两人看鲍承乐都说了,知道再狡辩也无用,便跟着交待道:“他们已经回蜀郡去了。”
既然已经回蜀郡,陈韶也不再追问。将他们这两日藏身的地方搜索一遍后,便带着几人回了太守府。
虽还不到酉时,天却已然见黑。
风很大。
陈韶对付性地吃了几口饭后,便坐到二堂,开始审讯。
第一个审的是方叔。
方叔年纪大了,又看不见,陈韶便在偏厅审了他。
蝉衣、全书玉都已经回来。
在全书玉将热茶塞到方叔手中后,陈韶开口了:“方叔,您还记不记得,您是如何认识的老二、老三、老五和老七?”
方叔捧着热茶的手一直打着哆嗦,即便茶水溅到了手上也毫无察觉。全书玉上前,将热茶取走,重新塞了个暖炉在他手中。方叔握着暖炉,向全书玉道过谢后,两行浊泪没有任何征兆的滚落下来:“是不是弄错了,他们几个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这个孤寡老人十余年,不是我的儿女,却胜是我的儿女,怎么会投靠朱家、顾家那样的恶人?”
示意傅九递他一块帕子后,陈韶安慰:“方叔说得有道理,那我回头再重新查一遍。”
“是要重新查一遍,不能冤枉了好人。”尽管方叔打心里认为她不会出错,但落在情感上,这么无亲无故的几个人,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了他十几年,如今告诉他,他们都是坏人,短时间内,方叔怎么也接受不了。
等上片刻,等气氛稍稍缓和一些后,陈韶继续问:“方叔能仔细说一说,他们是哪一年与您认识的吗?”
方叔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后,说道:“应该有十三四个年头了,具体是哪一年,我倒是忘记了。”
按十三个年头算,也就是元和八年,按十四个年头算,也就是七年。陈韶大致推算了一下,又问道:“具体是什么季节,您还记得吗?”
方叔径直答道:“跟现在一样,也是冬日。”
陈韶示意蝉衣记下后,又接着道:“您叫他们老二、老三、老五和老七,是因为他们有七个人或是更多人吗?”
“是不是有七个人或是更多人,我不知道。”方叔摇头道,“那年冬日,他们到家里来讨热水喝,就这么称呼彼此,也让我这么叫他们就行。叫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也就想不起来去问他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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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韶继续问道:“您家那房子,是原来就那么宽阔,还是后来才扩成那样的?”
“后来才扩成那样的,”方叔紧跟着回答,“大概十二三年前吧,具体的日子我也记不清楚了,就记得是与他们认识三个月后吧,他们跟我说,他们是做买卖的,常年在京城和剑南道来回奔走,在剑南道这边不认识什么人,能不能借住在家中。原先家中逼仄,他们倒是也可以挤一挤,后来他们的家人也来了,就有些不够住了,他们就花钱将隔壁的几个屋子全都买下来,打通成了现在这样。”
“他们多久会到您家走动一回?”陈韶问。
“老二、老三、老五和老七倒是时不时就会来一回,”方叔停顿片刻,才又继续,“他们家里人刚到洪源郡的时候来过一回,再就是前几日了。”
“他们每次到您家,都是一起,还是各来各的?”陈韶又问。
方叔回答:“有时候一起,有时候又各来各的。”
陈韶试探:“他们每次都是什么时间来,早上、中午,还是晚上?”
方叔道:“一般都是夜里,夜里来,第二日一早就走。”
陈韶追问:“有跟左邻右舍打过交道吗?”
方叔摇头:“没怎么打过交道,也就拖家带口过来的时候与人说过几句话。”
陈韶继续追问:“他们每次过来都做什么,说什么,方叔知道吗?”
方叔回忆了片刻,才迟疑道:“说的都是买卖上的事,我不懂,听得也不是很明白,就总听到他们说什么掸国,什么青玉,什么将军,还说什么又不守信用一类的话。”
陈韶试探性地说道:“说的是不是威武大将军,或是骠骑大将军、镇东大将军、征西大将军,或是安北大将军?”
“好像是这几个名字,”方叔不那么确定地点一点头,“那什么威武大将军,还有什么骑大将军说的回数要多一些,好像是因为他们不守信用,答应了他们什么买卖,却总是反悔或是狮子大开口。”
陈韶放软声音:“还请您再想一想,他们说的是什么买卖?”
“他们时常要说一整夜的话,我通常熬不住,早早就睡下了。”话是这样说,方叔还是紧皱着双眉思考起来。
陈韶顺着他提供的线索,也跟着思考起来。前朝太子党跟掸国的买卖,除了青玉和药材外,大概就是借兵,可借兵不是买卖,称不上什么狮子大开口。而除了借兵,青玉和药材,方叔又不可能想不到。在方叔摇头,说他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买卖后,陈韶只能尝试性地问道:“会不会是什么雕刻一类的?”
方叔下意识问道:“什么雕刻?”
陈韶道:“就是在玉佩上雕刻一些花纹或是瑞兽一类的图案。”
方叔摇头道:“不是。”
陈韶又试探性地说了几个,都被他否认后,眼见天色不早,便安排傅九道:“去给方叔找个地儿歇一夜。”
方叔连忙站起来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回去就可以了。”
又问:“是不是明日还要接着问我?”
“明日是想再接着问一问,”陈韶承认道,“不过,暂时不让您回去,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除了老二、老三、老五和老七外,他们还有老大、老四和老六。老二、老三他们在您家说过不少的话,您这么回去,我担心老大他们会趁夜回来生事。”
方叔不再坚持了。
摸索着要跟着傅九离开时,脚在椅子上绊了一下,旁边的羽林卫本能地扶住了他的胳膊,而他在仓皇间,不小心抓到了羽林卫挎在腰间的佩剑。在羽林卫将他扶起来后,方叔抓着佩剑的手却还没有松开。羽林卫伸手要夺时,方叔突然说道:“是铁矿,还有兵器!他们果然是朱家、顾家他们的人,他们这是要买兵器造反呀!”
说着,又哆哆嗦嗦地在身上摸了起来,片刻,摸出来一块玉佩递过来道:“快看看,这是不是那什么骗人的青玉?”
不仅是,还是极品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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