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清蹙起眉。
他今日并未安排同任何人的会面。
“是谁?”
“勋爵大人,是谋士大人,季侯爵。”
季纯一的父亲头几日离世,他承袭爵位,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侯爵了。
此前就算叫侯爵,也是大家都给面子。
实际上季纯一这侯爵帽子,深究起来,一直戴得十分滑稽。
因着他是皇帝身边红人,人人都愿意巴结和讨好——不管身处哪一派。
毕竟这种人要是一个不高兴,在陛下面前给他们吹吹“枕头风”,那后头的日子好不好过的,可想而知。
坐在贵族这些椅子上头的人,哪个能保证自己的屁股都十分干净呢?
愿与不愿,想与不想,生而便在这缸里。
就算自己不染色,也得随着这缸子的挪动,在里头晃荡浮沉。
生而在世,谁能保障自己永远能够随心所欲?
就算是现在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唐少雨,也不行。
唐少清起身,同张秋池说:“那我先去接待他,晚间用餐再过来。”
“嗯,那待会儿我差人把整理好的科目表送去。”
唐少清躬身凑上来,轻轻吻了下张秋池的脸颊,“好。”
其实他们之间行这种礼节,十分诡异。
但张秋池被他这么绅士的举措给弄懵了两次之后,倒也习惯了。
因为这一吻不仅是简单的礼节,也不是拿他当女人看,而是包含着一种珍视的情感。
里头毫无杂念,只有单纯与诚恳,他并不讨厌。
所以现在他只是报以一笑,便重新投入进手下的笔杆与纸张中去。
……
唐少清踏进会客室,季纯一起身迎他。
二人随意对着彼此点头示意,算是行过礼节了。
唐少清口气颇为不耐:“新上任的侯爵大人百忙之中,竟是连定提前约见时间都忘了。”
公爵府每日虽说大事小情现下并不多,可这也不代表是谁来都要接见的。
若是地位不及的贵族,来访前需要先递帖子约定时间,得了回复才可登门。
季纯一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上门来访,唐少清自是话里带刺,没什么好脸色相与。
更何况他跟张秋池正闲聊着,气氛轻松愉悦。
如果不是大事要忙,他断是不愿这么早跟张秋池分开。
毕竟之前张秋池把自己时间排得太满。
他要不是找理由、寻借口的陪着上课,一天下来也就擦肩而过见那么两面。
还务必得是蹲守在楼下大厅的情况之下。
就还,是因为他此前有小心思和先见之明,将上课地点安排在了自己这儿。
不然,他们话都没工夫多说。
大好的上午时光,这下全让季纯一这不速之客搅和了。
季纯一言笑晏晏,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勋爵大人说的是,但隐秘之事,递帖子申明恐留下把柄,是以才不请自来,望您海涵。”
唐少清率先坐在会客桌后的椅子上,示意季纯一落座。
季纯一理了理衣服下摆,知道唐少清这是有意听他继续讲下去的意思,大摇大摆地随唐少清的示意换了个位置,坐在唐少清对面。
“作为谋士,耳聪目明些,想来您不会怪罪,听闻您给灵泽请了剑术老师?”
“是。”
“恕我直言,勋爵。”季纯一清了清嗓子,“您不觉得,这是在舍近求远吗?”
唐少清不搭话,只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讲。
季纯一几不可察的撇了下嘴。
唐少清的眼睛透亮清澈,瞳色如同青空下的海洋。
看着漂亮又可亲,可那里头的带着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有屁快放”。
季纯一暗自无语,心中吐槽道:“真是优雅,骂人都用眼神来的吗……”
不过他皮厚,并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反正只要目的达成就好。
“长话短说,灵泽的课业,以后请您交给我来负责。”
他补充道:“陛下首肯过的,现在鄙人只是来通知您,传达旨意。”
唐少清不屑反问道:“灵泽加入了我的家庭,所以谁是他的负责人?”
言外之意,张秋池要学什么,找谁做老师,都是他说了算。
季纯一还不够资格在这里指指点点。
就算是陛下,也不能跨过家人这个坎儿来越俎代庖。
季纯一眼见唐少清脸色越来越差,只见气氛压抑,丝毫不见惊慌。
于是,他也端正表情,收敛起笑容,“勋爵大人,先别急着发火,我只是想做灵泽的老师,教他一些需要学习的东西。”
“不需要你的好意。”唐少清横眉,冷眼盯着季纯一的脸,着重强调了“好意”两个字。
季纯一脸蛋生得可爱,心性城府却同外表天差地别。
他瞧出来唐少清已经快赶人了,忙抛出“饵料”来,粉饰一番:“实际上鄙人此行是为了灵泽好。”
“您若是将灵泽交给我培养,我会尽最大努力,让他成为王后的。”只是尽力,最后成不成的,我不管。唐少清确实是在找由头赶人。
但对方“一片好心”降低身份主动请缨来做老师,还得了鸡毛当令箭。
他要是随便赶走人,会让季纯一拿着编排他的把柄。
有父亲在这,他得多方顾虑,有的时候难免束手束脚,十分心烦。
而且这条不光是躲在阴沟里,甚至还要藏在阴沟淤泥中的毒蛇,说不好会不会因为在他这踢了铁板,挂不住面子,转而去针对张秋池。
季纯一这睚眦必报的“品德”,可是享誉贵族圈的存在。
连他的亲生父亲,都逃不过这茬。
虽然他无意多余的争斗,但也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与伎俩,让他和张秋池的愉快生活里头生出任何事端和不快来。
最近多了个尾巴一样跟在张秋池身后的小巴,已经够他烦的了。
唐少清差点失去形象管理,给季纯一一巴掌。
“老侯爵去世对你打击这么大?”
唐少清的言外之意是——你脑子坏了?灵泽是男的,怎么当王后?
季纯一解释道:“您忘了陛下赠的护心鳞了?”
“顺带一提,我有幸随陛下出征,得见全程。”
“那些传闻都属实,所以再大的问题,都算不得问题。”
他继续分析局势,试图用大局观来动摇唐少清:“您作为公爵的继承人,未来定是要掌控世袭贵族们风向的,而我作为陛下的智囊,也能很大程度上左右那些佣兵团为首的新兴贵族们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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