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即使是官道大路,依旧盘旋波折。所以哪怕是南方来的行商,也会优先选择从东西两面入城。久而久之,就衍生出东西两市,南城则成为了贫民聚集之地,治安情况也愈发恶劣,渐渐形成了恶性循环。
出南门沿着官道走上七八里,就会看到一众山峰中的一座,它看起来矮小而普通,以至于都不配拥有一个名字。在这无名山峰的背面山坡处,有一座布庄。
上面悬着的牌匾可以看到,其名为“隆盛布庄”。
“嚯,好大啊。”梁岳仰着头道。
与其叫布庄,不如叫山庄了,掩映在半山葱翠之中,几乎覆盖了整座山坡。
“这座布庄居然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难怪我打探了好几天,才终于找到位置。”凌元宝也感慨道。
“不过……”梁岳无奈地笑道:“凌捕头怎么又把我拉过来了?你们刑部没有别的人手了吗?”
“他们都不顶用。”凌元宝大手一挥,接着又小声说道:“而且他们都去查工部了,没什么人能跟我来查案,我只好找你帮忙了。”
“你们为了查工部居然花了这么大力气,到底多大仇啊?”梁岳知道刑部在查工部,可是没想到居然投入这么大力气、花了这么多时间。
这都多久了还没结束。
自然不可能是没有头绪,只可能是在憋个大的。
“你们御都卫离朝堂远,不知道这些也正常。”上山的路途中,凌元宝就给他讲道,“右相大人分管吏、户、礼内三部,左相大人分管兵、刑、工外三部。名义上是这样,但是呢……各部之中都会有自己的势力。”
“右相大人是吏部出身,人都是他提拔上来的,所以吏部就是他的地盘,对他言听计从。可礼部和户部两位尚书,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卖他面子。左相大人也是一样,他是我们刑部出去的,在我们这里一言九鼎。可兵部和工部那两边,就不是那么听话。”
“左相大人又不像右相大人脾气那么好,他对兵部和工部早就看不惯了。兵部的镇国尚书齐老爷子自不用说,根本没人能撼动;工部尚书卢远望又是当今国丈,卢妃在宫中很受宠,他也不好对付,这才忍了这么久。这一次工部终于出了问题,左相大人下了死命令,必须得把工部挖个底朝天才行。”
“朝堂上也挺混乱的啊……”梁岳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当然了,天底下很难找到更混乱的地方了。”凌元宝道,“我爹就不让我进朝廷,可是我想参军,他又不让,我才……”
“才什么?”梁岳听她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嘿嘿,没什么。”凌元宝岔开话题,抬手一指到:“你看!”
两人来到了另一侧的山顶,向下看过去,就见那布庄内架着长长的竹竿,晾着五颜六色的布料,呼喇喇迎风招展、彩缎漫天。偌大個庄园,却看不见一丁点里面的场景。
甚至盯着看久了,还会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一段时间里,只看到有两辆马车从正门进入,又从后门出去下山。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但绝对不是一座正常的布庄。
“好像是有什么阵法,看来得进去看看了。”凌元宝手搭凉棚看了半晌,而后说道。
她艺高人胆大,梁岳却是对自己的修为没什么信心,笑道:“我这个身手,要不就在外面给你望风吧。”
凌元宝拍拍胸脯道:“伱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
和梁岳接触几次下来,凌元宝越来越感觉这个人好用……就好像是她长在外面的一个脑子,出门不带上的话,总觉得没那么灵光。
不过她也不是不知回报的人,正所谓你帮我、我帮你。
凌捕头已经给梁岳打了包票,以后但凡他有什么需要,她绝对第一个上!
梁岳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明里暗里难免得罪了一些人,若是能有凌元宝这样一个朋友,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抛开智商和情商不谈,她是真得很能打。
于是也就从了她。
两人来到山坡左近,寻了个躲避视线的角落,凌元宝道:“我先进去探路,没问题你再进来。”
说着,纵身一跃,转眼就进入了布庄内部。
片刻之后,她在里面小声叫道:“来吧。”
梁岳随之跃进墙壁内,一落地,就见前方亭台楼阁,正是一处后花园似的所在。两人伏低身子,沿着长廊道路前进。此间没有任何人影,两人穿过这一片园林,才来到了类似正院的边缘之地。
未出片刻,凌元宝一挥手,“屏息!”
梁岳立刻随她一起压低身子,贴在墙根下方,隐蔽着自己身形。
顿了顿,他才听到脚步声响,来人应该有两个,脚步轻盈整齐,听着应该也是有武道修为在身的。
不过彪悍的凌元宝自然不会怕,她凑近极小声道:“一会儿你出来吸引他们注意力,我从背后解决。”
“记得留活口。”这是梁岳对她唯一的叮嘱。
啪、啪、啪。
脚步声绕了绕,终于来到近前,梁岳深吸一口气,猛地窜出去,高举起双手:“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就见一处拱门对面,有两名穿着黑色衣袍、脸上带着黄铜面具的人,这二人见到梁岳的一刹那,眼中都没来得及流露出错愕,背后就闪过一道黑影。
嘭!嘭!
凌元宝的速度快得可怕,梁岳几乎肉眼都没捕捉到,她就已经完成绕后,衔接一左一右两记掌刀,闪电般完成出手。
两个黑衣人倒下去,露出梁岳有些尴尬的面孔,他讪讪一笑:“我还没来得及吸引他们注意力呢。”
“好在我已经解决了。”凌元宝拍打两下手。
二人将两名黑衣人拖到一旁隐蔽丛林中,梁岳道:“先弄醒一个。”
凌元宝啪啪两下嘴巴,直接将其中一名黑衣人抽醒了,下手干脆看得梁岳都是一咧嘴。
“嗯?你们……”那黑衣人醒了,正要叫出声。
“闭嘴!”梁岳摘下他的面具,看到的是一张三十许岁的男子面孔,然后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现在我们想问你一点事情,如果你全部照实回答就没事,千万不要想着撒谎。一会儿我们会把旁边那个叫醒,再问一遍同样的问题,如果答案不一样,你们两个……”
男子的眼中透露出惊恐,赶紧连连点头。
梁岳放下手,第一个问题就问道:“你们在这布庄里是做什么的?”
“这里……这里是一座钱庄。”男子尚且有些犹豫,然后就对上了凌元宝要杀人一般地眼神,立马道:“每天都有很多钱送进来,也会有很多钱流出去。”
“你认得这个吗?”梁岳亮了亮手里的金丝绸。
“这是凭证。”男子道:“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拿着金丝绸过来就可以换成银锭带走,一尺金丝绸可以换成一千两白银。”
梁岳看着手里的金丝绸,忽然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果然不出所料。
这里是一座地下钱庄,专门储存不知来历的赃银,金丝绸就是换银的信物。既然甄常之也拥有金丝绸,说明这里与朝中的贪腐也有莫大关系。
这种地下钱庄应该是不管拥有者的身份,只要拿着金丝绸来都可以兑银,给很多犯罪提供便利。
与甄常之的死有没有关系却不好说。
他转而又问道:“这钱庄的主人是谁?”
“我不知道……”男子摇摇头,许是为了保命,又补充道:“我只知道这里管事的是柳先生,平时我们都听他号令。”
“钱庄的银库和账簿都在哪?”梁岳最后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啊啊,重要的东西应该都存放在枢密阁楼处,但是里面有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我真不知道!”男人刚想再摇头,就看到凌元宝杀人般地眼神,顿时指了一个方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最中间的那座就是。”
嘭。
等他说完,梁岳给凌元宝递了个眼色,又是一记手刀,他再度软软晕倒下去。
“现在怎么做?”凌元宝习惯性地问道。
梁岳视线扫了一眼两名黑衣人,道:“先把他们衣服扒了。”
“噫——”凌元宝眉眼一缩:“你想干嘛?”
梁岳转头道:“当然是换上他们的衣服了,你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