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寺宅邸,两人私下相聚,商议刚才的事情。
面对陈胜问询,吴广并未立刻回答,反问道:“阿胜你觉得葛婴此人可信否?”
陈胜想了想,道:“观此人说话行事,是一个豪杰人物。但若你说可信否,我与他没有深交,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如今吾等攻下蕲县,周围楚人群起响应,此时分一支兵前去攻略蕲东,快速增强我军的势力,我认为可行。”
吴广点头。
陈胜还是有战略眼光的。如他所言,如今蕲县被起义军一举拿下,这是自楚国灭亡以来的头一遭,对于周遭区域造成的影响非常大。
许多楚人大受鼓舞,就等着起义军一来,便争相呼应,只要派兵东行,必定能快速扩张势力。
可起义军接下来的战略目标是西向攻取陈郡,杀回老家,这一来对于蕲县以东就属于放弃状态,未免有些可惜了。
葛婴估计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向陈胜建言不如分一支偏师去打蕲县以东。
吴广同样赞成这一点,只是率兵的人选嘛。
他沉声道:“攻略蕲县以东确实可行。但吾等与葛婴此人素不相识,如今分兵与他,如果他攻城略地后,与吾等离心,不听调遣又该如何?”
陈胜脸色紧绷。
这是真话,他们和葛婴没什么交情,才第一次见面,怎么知道对方是否可以信任?
吴广趁势道:“分一支偏师去攻略蕲东诸城,可以。但领兵之人当为吾等的亲信,如此才能确保偏师可靠。至于葛婴此人,暂留在军中效力,若是他确实有能力,以后也可为将领。”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这支派出去的偏师就该用自己人为将。”
陈胜赞了一声,略微思索后,道:“就让王畔去吧,由他领导这支偏师,想来不会出现差错。”
吴广点了点头。
王畔是陈胜的头号心腹,让他去领兵攻略蕲东,就不会出历史上葛婴扶立他人为王的问题。
如今反秦之势已经初显,各地楚人听闻消息后早已蓄势待发,只等义军前来点燃反秦之火,哪怕派出去的是个庸人,攻城略地的难度也不会太大。
对吴广来说,最重要的是他与陈胜的这次私下商议,使历史出现了一点偏差。
历史上葛婴受命徇蕲以东,攻城略地之后,扶立襄强为楚王。在得知陈胜称王后,葛婴惶恐下杀了所立的楚王,回到陈郡请罪,最终还是被陈胜诛杀。
而如今在吴广的参与下,徇蕲以东的使命落到其他人手上,葛婴的命运得到了改变。
虽然只关乎个人的命运,历史出现的偏差比较微小。
可对吴广来说,这终究是一個值得高兴的时刻。
“蝴蝶效应,积少成多。历史的偏差只会越来越大,最终被彻底改变。”
吴广在心中低语,对于未来充满信心。
……
县寺大堂中,陈胜、吴广召集麾下众人议事,宣布将攻略蕲东的使命交给王畔。
“多蒙将军信任,让我领兵出征,畔定不让将军失望!”
王畔大喜过望,当场行礼宣誓。
陈胜颔首道:“我带大军攻回陈郡,你则率偏师为我略取蕲东,彼处的战事就交给你了。”
“将军放心就是,王畔一定为将军打下又多又大的城池!”
王畔兴奋开口,目光不由转向一旁的邓说,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那是一种被将军宠信的优越感。
邓说默默转头。
王畔可没有放过调侃这个友人的机会,等到陈胜与众人商议完剩下的军略事项,起身离去后。
他特意走到邓说旁边,笑道:“阿说,我如今得将军信任,率偏师出去攻城略地。伱也要努力呀,日后说不得也能和我一般率兵出征。”
“恭喜你了。”
邓说面无表情。
“哈哈哈,你好好努力。”
王畔笑着离去,脚步十分轻快。
此时,吴广与其他人坐在另一边,刚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眼见邓说神色有些抑郁,吴广怕他与王畔暗生龃龉,将阿牛等人指派出去后,单独叫住邓说。
“都尉,那王畔管理手下人毫无章法,上次犯军纪被斩的就大多是他的手下,此人除了逢迎将军外,哪一点比得上我,凭什么这次将军让他来带兵!你看他刚才那样子,真是气死我了!”
邓说心中不忿,对着吴广倾诉不满。
吴广眼神微动。
邓说和王畔都是陈胜未发迹前的同乡好友,等到起事后,陈胜将他们两人当做心腹来使用。
只是两人中邓说性格略微耿直,不如王畔那般圆滑会说话。
在陈胜看来,王畔肯定要比邓说更亲近一些。
这次派人出征,自然是首选王畔了。
这种事吴广不好多言,便温声道:“可能是将军觉得王畔年岁稍长吧,这算不得什么,你无需为此生气。”
听到这话,邓说脸色好看了一些,顺着台阶道:“都尉说的是,王畔那厮不过是比我年长两岁,论本领还不如我呢,将军定然是因为这个缘故选的他,还是都尉看得清楚。”
吴广笑道:“如今军议结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你无需都尉都尉的叫着,反倒显得生疏了些,叫我吴叔便是。”
邓说怔在原地。
吴广这般亲切的笑容,让他想到之前陈胜冷着脸质问他的模样。
当时处于军事行动,陈胜的做法并没错,但那冷漠的语气和严厉的警告总让邓说感觉很陌生。
这让他事后在一些私下场合,也不敢像以前一样阿胜阿胜的叫着,多跟着王畔一起称其为将军。
如今吴广语气温和,神色亲切,还让他以字相称,这让邓说双眼有些湿润。
他颤声道:“知道了,吴叔。”
……
“哼,什么狗屁将军,这是摆明了不相信我葛婴,早知如此我就不来这里了!”
蕲县一间被用来安置豪杰义士的屋宇中,葛婴很是愤怒,将手中的东西猛地砸向梁柱。
金属重重砸在木柱上,又滚落于地。
屋中众人看得眼睛放光。
这可是黄金啊,整整一镒之多!
换成半两钱,足足有万钱以上,对普通人来说可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陈胜这一点还是做得不错的,他虽然没有派葛婴带兵攻略蕲东,但也给了一镒黄金作为对葛婴的奖励和补偿。
若是一般人,肯定对陈胜感恩戴德。
比如屋中其他人便劝道:“葛君,陈将军以黄金相赠,乃是对葛君的看重,换成其他人哪能得到陈将军这般礼遇。”
“是呀,若是陈将军赐我这么多金钱,我黑彘愿意为其效命赴死!”
众人三言两语,不外乎是对葛婴的羡慕。
但葛婴是谁,他是能带着一群盗贼转战乡里,连杀三个亭长的豪杰人物。
对于尊严的看重远在金钱上。
你陈胜用我的建言,但不用我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不相信我吗!
葛婴对此十分生气,甚至已经起了离开之意。
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的时候,就有一人找上门来。
“吴都尉?”
葛婴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高大男子,疑惑道:“都尉寻我何事,莫非是陈将军有事找我?”
吴广笑了笑,说道:“非也。我来此处,只是想和足下痛饮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