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这番话听得林琛浑身不自在,怎么听怎么别扭。
倒不是说他本人有多高有道德标准和素养。
他们这些少爷小姐们,只要在圈子里玩得开的,就没有不懂这些弯弯绕的。
不同之处在于谁更保守,或者谁更玩得开而已。
潜规则放到暗处,就是供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笑料。
像他母亲这般摊开了放在明面上说,即便知道是这个理,听的人也必然会感到一阵羞耻难耐。
其程度不亚于当着的父母的面,展示浏览器的历史记录。
这不就是公开处刑吗?!
况且,经他母亲这么一说,他们这群少爷小姐就像商场里供人挑选的商品似的,还是开业酬宾打折促销的那种。
一个个紧着把他们往外推销,生怕卖不出去。
要么说风水轮流转呢。
圈子里这帮人平时出去点作陪的时候,不也一个个跟大爷似的,让俊男靓女排好队,一个个走到面前供他们挑选。
对方还得使出浑身解数,卖弄风情,想尽办引起他们的注意,就为从他们身上多捞点好处。
只不过现在,变成他们上台卖弄风姿,京里来的少爷小姐坐在下面挑人罢了。
原本是等人伺候的主,现在却反过来要屈尊降贵伺候别人。
这心理落差,搁谁谁一时半会儿也受不了啊。
林母看着自己儿子这副自尊心受挫的样子,在心里轻轻嗤笑。
想当初,她年轻的时候也有一股子心比天高的傲气,终归还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最终兜兜转转几十年回头看,发现父母们从前常说的那套不愿意的大道理其实都是精髓,如果早听,是要少有好几年弯路的。
除非是名声在圈里里都臭烂贱的不入流家族,否则谁家爹妈能真把儿女往火坑里推呢?
试问海口这群豪门世家出身的人,谁小时候又不是养尊处优,金尊玉贵?
但人总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少爷小姐。
都说十八岁是个门槛。
前头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好处,后头自然要舍身回报家族这十几年的辛苦栽培。
除非你能耐大上天,即便不走这条捷径,也能为家族带来同等分量的利益和好处。
人到哪都得凭真本事说话,要真有这么硬的腰杆子,那自然也有同等分量的话语权。
但如果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又想要接着享受家族带来的好处,自然要有所牺牲,有所奉献。
婚姻是一方面。
脸面则是另一方面。
既然想往上爬,那就不能嫌伏低做小的事儿丢脸。
一个人不要脸,会被大家指着鼻梁嘲笑。
可如果一群人都不要脸,那就谁也别笑话谁。
利益面前,脸面算个屁。
到时候好处让别人吃了,难受的日子那才在后头呢。
林母从挎包里掏出镜子,简单补了个妆,对林琛说道:
“你这几天就别跟你那帮兄弟一块鬼混了,再叫你说漏嘴错失先机。”
接着,她咔哒一声合上化妆镜,“京里来人肯定要遍请海口名流,一会儿跟我去选几套礼服,不光我自己试,你也得多挑几件,争取一出场就艳压群芳,惊艳四座,叫人家一眼瞧见你才好嘞!”
……
……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第二天,姜芷就得匆匆赶回公司,没时间再陪着两个小孩在海口闲逛。
原本她也想过再把工作压缩一下,多挤出一上午的时间。
可昨天下午的气氛毕竟有些僵硬和尴尬,有长辈在的地方,孩子们多少都有些拘着放不开。
海口又遍地都是熟人,有很大几率会再碰上一两个商业合作伙伴,或者谁家太太夫人。
如果时候被拉到一旁谈生意叙旧,反倒扫了他们游玩的兴致。
于是还像前几天一样,只派了司机和保镖跟随看护,其余一切自便。
柏鸢和秦令征在海口待了一个星期,等转悠得差不多了,这才启程返回京里。
秦令征也知道柏鸢已经说好,等温以彻八月中旬坐飞机走的时候,会去机场送他。
既期盼着这天的到来,又有点担心,等送人走的那天,柏鸢会不会触景生情,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如果可以,他其实也想过干脆借着这个机会留在海口,等考试成绩下来,直接一块儿入学,彻底杜绝隐患。
但一来,柏鸢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不过。
一但她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多嘴不但一点用都没有,还会被对方反过来阴阳怪气一番。
如此一来就得不偿失了。
二来,他们是为了参加入学考试,才从京里飞到海口,属于短期游历。
但如果未来三年都要在这里定居,总不好这么仓促,总要回去准备充分了再来。
到时候落地海口的第一件事情,必然就是参加名流聚会,把所有名流人士聚在一起,给大家提前认识的机会,互相混个脸熟。
也免得出现小说里常有的“狗眼看人低”和狗血打脸桥段。
这样一来,就得提前半个多月就开始赶工。
从聚会场地、流程、拟邀嘉宾名单、各家族背景、各方势力牵扯,都得提前了解熟识。
参加聚会的服饰更要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定订制。
总而言之,剩下这一个多月,可有得忙呢。
等两人从飞机上下来,出了机场,坐上自家接机的豪车,随着两边街景飞速后退,终于回到熟悉的京里大院,心中也不免生起一股安逸踏实的感觉。
外面的世界再好,总归还是比不过从小长大的故土。
柏鸢一路劳顿,此刻隐有些疲惫,正半眯着眼睛坐在后座上休息。
突然,秦令征晃了晃她的胳膊,指给她看窗外路边的行人。
“你看那人,是不是宋亦程,他抱着罐子搁这儿干啥呢?”
柏鸢抬眸望去,果然看见柏油马路边上坐了个少年,怀里抱着白色的陶瓷罐子,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暗自神伤呢。
离得近了,秦令征看清对方的脸,见果然是宋亦程没错,于是叫司机在路边停下,自己下了车。
“怎么了,离老远就看见你搁这儿——卧槽???你眼睛怎么了?!”
之前离得远,秦令征只能模糊看个大概,凭借彼此的熟悉度,从身形上认出对方的身份。
可此时离近了一瞅,才发现这孩子两只眼睛跟夹了俩核桃似的,又红又肿,这是看见他哭了,不然还得以为让谁给揍了呢。
宋亦程抬头,抹了好几把眼泪,才勉强辨认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人是秦令征。
这一眼瞅过去,刚擦干的眼睛里,便又飞速溢满了泪水,宋亦程抬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嘴巴一撇,嚎啕大哭得扑了上去,差点给秦令征撞了个跟头。
“征子——呜哇哇哇哇哇——”
给秦令征整得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颇为无助地看向柏鸢,寻求她的帮助。
宋亦程抱着秦令征宣泄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过了那股伤心劲儿。
谁知一抬头,又看见他身后不远处,刚从车里下来的柏鸢。
少年眼眶一热,嘴一撇,松开秦令征,给他扔在身后,又转而泪奔得扑向柏鸢。
“鸢姐——哇啊啊啊啊啊!!!”
柏鸢错开半步,抬手抵在他脑袋上,不让他靠近自己。
视线则盯着他怀里抱着的陶瓷罐子,隐有预料地问道:
“怎么了?”
宋亦程吸了吸鼻子,十六岁的大小伙子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了往日的精神头,人也憔悴了不少,哭得心都快碎了,缓了好半天,才委屈吧啦地开口:
“姐……狗……我狗死了……呜呜呜呜……二毛死了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