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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卢淞
    浅灵带了刘娇、刘况、陈羽、陈信共四个管事,并护卫三十二名。

    她把头发梳起来,作男儿打扮,以付辛唯的徒儿自居,并未让旁人知道自己魁济东家的身份。

    付辛唯不善言辞,但名声是在外的。

    医官队伍中,有个叫卢淞的年轻人似乎深耕医术不可自拔,频频跑来找他讨教。

    付辛唯噤若寒蝉,浅灵只好替他答话。

    一来二去,年轻人发现浅灵虽年纪青嫩,但竟也颇有见地,于是与她相熟起来。

    卢淞看着二十五六岁,细长脸,肤色很白,长鼻小嘴,剑眉之下长了一双细眼睛,谈起医术来头头是道,所涉门类很是广博。

    “盘龙针是我师父的独门针法?怎么你也会?”

    “独门针法?”浅灵微微一愣,“你师父是谁?”

    “家师是华氏医派大掌门柳愈。”卢淞脸色隐含悲痛,“可惜五年前,他遇到意外,死了。”

    “你师父是柳愈?”

    “是,你听过我师父?你的针法又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浅灵没想到,世上竟还有华氏医派的传人尚存。

    她顿了一回,道:“我娘名叫华明春。”

    “华明春?你是师叔的女儿?”卢淞惊讶不已,“我从前便听师父说过,他有个师妹,以医治筋骨见长,二十八岁就只身北上给边关将士治伤,一去就是几十年。原来你竟是她的女儿!这么说,你还是我师妹了?”

    他上下看了浅灵几眼,又觉年龄不太对。

    华明春该快六十岁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女儿?说是孙女还合适些。

    “师叔现在还好么?”

    浅灵摇了摇头。

    “过身了。”

    卢淞沉默下来。良久,安抚道:“莫要伤心,以后有师兄在,我会护着你的。”

    因为知道了这一层关系,接下来途中,卢淞待她更加亲厚,真把她当成了亲妹子一样,处处关照。

    浅灵向来温吞,不习惯关系拉近得这么快,卢淞却道:

    “我是孤儿,师父便如我的再生父母,华氏灭门后,我便无亲无故了。你是师叔的女儿,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看顾你看顾谁?”

    浅灵不知该说什么,便任由他去。

    目的地渐近,转眼汉医队伍便进入了南仡辖内。

    南仡地形复杂,山地纵横,水流湍急,百姓主要以耕田和放牧营生,种类繁多的山货亦是他们重要的财源。

    但复杂的地形也同样带来了复杂的气候,对山赖以生存的南仡百姓,一旦遇上天灾,便是一场塌天浩劫。

    路过城池的时候,便见饿殍遍野,流民一个个瘦骨嶙峋,脸颊眼眶深陷,几乎已成了一把骨头,有的人正趴在地上挖草根往嘴里塞。

    浅灵记起,今岁南仡确实发生了一场大洪灾,不少路和农田被冲塌,山地亦发生了多起严重的泥流,几乎把庄稼毁了个干净。

    虽然朝廷并不向南仡收取赋税,但发生这样的事,也很迅速地拨了赈灾的银粮下来。

    然而,以道上所见惨样,似乎并未救济好。是钱粮不够,还是南仡的官府失职?

    齐瑞津生前给魁济茶行留了一道规矩,便是每逢荒年要参与赈济,给当地百姓施粥赠被。于是她使了一个叫陆方的护卫去茶园问询情况。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南仡的百姓看他们的目光不甚友善。

    当晚,一干汉医入住了南仡官府安排的园舍,隔天所有医士便拄着竹杖,进山采药。

    此处山高,从山脚一眼望不到山顶,不同高处有不同类的草种木种,高低错落,应接不暇。

    南仡官府配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药农随同他们一起,一种种给他们介绍。

    浅灵问一个药农:“这里有没有一种叫附子椒的野藤?”

    药农愣了一下,道:“有的,要往上再走走。”

    浅灵把两个驱虫蛇的香囊挂在付辛唯腰间,让一个护卫远远看着他,自己则跟着药农爬高上了半山腰。

    绕了半圈,最后药农指着一株细小的藤子道:“就是这个。”

    所谓的附子椒,其实长得很不起眼,一大丛长而乱的褐色细藤缠绕成一团,攀附在山壁无光的角落里,稍不注意很容易发现不了。

    浅灵问了一句:“手可以碰吗?”

    “可以的。”

    药农扯了一把,用剪子剪下一段给她看。

    附子椒的藤子不及手指粗,上面结着小小的圆粒,跟花椒倒有些像。

    浅灵摸了摸,又嗅了一回,问道:“此物有什么功效?”

    “啊?”药农又是一愣,然后挠着头道,“御、御寒吧,冷了可以喝一点附子椒汤;有的人会把籽磨成粉,炒菜加一点,当香料用。不过都用得少,这东西味道太烈,没几个人受得住。”

    浅灵点点头,向他道了谢,把附子椒放进了竹篓里,然后拿出手札,记录与附子椒共生共长的草木。

    万物相生相克,这么大一座山,找到与附子椒相克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不许动!那东西是我们的!”

    不远处突然传来激烈的争执声,浅灵探身望了几眼,拄着竹杖循声走过去。

    原来是卢淞在采摘药草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村民阻止了,言明这东西是他们要采摘的。

    卢淞乃奉命而来,且南仡官府早就声明他们可以取用这座山上的所有东西,自然并不相让。

    “此物长在山上,就这么一点,一看便是野生的,为何说这是你们的?我们乃奉帝令而来,为修大药典采集药草,州府没与你们说么?”

    村民怒啐一口:“今年收成不好,我们村里一个个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我一家七口人,就紧着这些药材换钱过日子。你们靖人自己吃饱喝足不算,连我们穷酸老百姓的救命钱也要抢么!”

    浅灵怔住了。

    南仡国已归顺大靖多年,按说他们也可以算是靖人,可言语之中,却透着对汉人的排斥、对大靖朝廷的不驯。

    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