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灵再次苏醒的时候,人还横挂在马背上颠簸。
长时间的脑袋倒悬让她头昏脑胀,眼冒金星,胸腹处更是疼得厉害,手脚也都酸麻得不似自己的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们趁夜来到一处鲜闻人声的庄子,系马落足,把她扛在肩上,带进了一间屋舍里。
“主子,人带来了,另一个被姓齐的救走了,他武艺高强,我们实在无法杀掉他。”
一个浑厚的、带着点异域口音的男声道:“若派你们就能杀掉他,还掳这女子作甚?”
浅灵慢慢睁开眼,眼前昏黄的光与深黑的影,重重叠叠了无数层。
她还在努力辨认,脸已经被一只大手抬起,她疲惫地眨了几下眼睛,重影慢慢合一,她也总算看清楚了眼前人的样貌。
异常高耸魁梧的身形,泛着棕色的发在头侧编成辫子,他拥有同样棕色的皮肤,以及一副深目高鼻的样貌。
浅灵便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也知道此人非我族类了。
呼祁函眼眸微微睁大,低下头又细细打量了几个来回。
“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位永章第一美人,姜云如姜三小姐吧?”
姜云如?
浅灵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回。
她没说话,呼祁函却是无比肯定自己的判断,轻笑了一声:“我让这帮小子请你来做客,没想他们无礼,叫姜小姐受委屈了。”
浅灵微微张唇,道:“你抓我来做什么?”
呼祁函噙着一丝笑,既狠又恨:“你们大靖夺我城池、杀我爱将,我自然要十倍相还!可恨没把姓齐的未婚妻抓到手,不然我高低先送他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浅灵兀自心惊,按捺下狂跳的心,垂着眼睫道:“但你抓我没有用。成王殿下负伤,至今不省人事;而我与齐天麟素昧平生,你以为他会为救我不惜丢弃城池?”
对此,呼祁函也觉得遗憾。抓到齐天麟的未婚妻肯定比抓到姜小姐有用得多,但齐天麟那小子实在太敏锐,明明自己拿准了最合适的时机去抓人,但还是被他及时回援,救走了未婚妻。
但他自不会对浅灵表露担忧,反而轻佻地挑起她一缕发丝,绕在指间。
“谁说没有用,美人无论何时都是最有用的。”他笑道,“姜三小姐,事到如今,成王是皇子,我也是王子,你不妨跟了我得了。”
浅灵抬起眼:“你是赤突王子?”
“正是。”呼祁函道,“呼祁函,你夫君的名字,可记好了?”
浅灵不理会他占些口头便宜,眼看着呼祁函站起,对他的手下们道:“一会儿喊个婆子来,给她喂饭。”
说罢,他负着手出去,其他人也跟随他走了,浅灵也是这会儿才发现,除了呼祁函以外,其他人或多或少有汉人的面相,应与上次刺杀齐天麟的是同一处的人。
所以,她现在在西北九城中的某一处?
呼祁函正在说话,浅灵挣了挣绳索,艰难地挪蹭了几步,侧耳倾听。
“……他知道我们要回草原去,把所有道口都封锁了,巡逻兵也比平常多了两倍不止,把守得密不透风。”
“姓齐的小子反应挺快啊。但他把得越严,也越说明,抓到的这个女子不是可有可无。”
“给他去信,有这女子在手,再加上本王子在此当鱼饵,我不信他会不来……”
说话声渐渐远去,不多时,有人推门而入,一个瘦小的婆子端着饭走了进来。
她把食案放在地上,拿了一张面饼,用筷子夹了几样小菜放在面饼里裹住,然后抵到浅灵嘴边。
浅灵嗅闻着那味道并无异样,便咬了一口,吃起来。
她嚼得细,吃得慢,但婆子很耐心,一直举着饼,吃完一个后,她又给喂了几口汤,然后包下一个。
浅灵看她是汉人长相,便问道:“老人家,这是在哪里?”
婆子没说话,好像没听到一样,无声地裹了一个面饼,又递到嘴边来。
浅灵又问了一遍,她无动于衷,只是举着饼,神情呆滞。
能被赤突人使唤的汉人,自然是嘴严的。
浅灵放弃了从她这里打听到消息的想法,只默默吃完了饭。
她需要恢复体力,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她得自己谋求生路。
呼祁函的信很快送到了齐天麟手中。
信上说,姜三小姐在他手上,让他解除柱北等三城的兵力,否则他就会在城楼之上,当众扒光姜三小姐的衣服,让姜三小姐即便是死了,也艳名远播。
信到的时候,姜云如正好来找卫晏洵,关切问询浅灵有否归来,听到信上这么写,登时委屈的泪盈满眼眶,捂着嘴颤声道:“她为何要用我的名义?”
她这次随成王出来,本就是对外隐瞒的,永章城中除了爹娘和哥哥知道内情,其他人全不知道。她好容易从黑衣人手里脱困,守住了名节,却要被岳姑娘的谎言谣言毁了吗?
姜云如已经预想到回去之后,外人会说得多难听,只怕姜太夫人会更为难他们一家,而成王妃也会借题发挥,趁机让她当不得成王侧妃,以后,她的婚事会更艰难了。
想到了这些,姜云如脸色惨白,已然摇摇欲坠,若不是被朝露扶抱着,她已经倒在地上了。
“云……”
卫晏洵关心则乱,差点把她的名字喊出口,索性这会儿伤心的伤心,着急的着急,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失言,还有那双差点伸出去揽抱姜云如的手。
他握了握掌,冷静道:“姜小姐,你冷静一点,浅灵不是那种人,应是呼祁函误会了。”
可岳姑娘也没有为自己澄清。
他的话安慰不了姜云如,她的心已经跌进了湖底,冰冷凉透。
为何她的命这么苦呢?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与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