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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不得不罚
    公堂上众人看到梁太傅手中捏着的金牌令箭,一时都有些懵圈,对于他们这些一辈子都居住在安州的差役来说,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不过是一个年号而已。

    若问他们对于圣人的认知,能够得到的回答必定五花八门。长安城中的传言,在到达偏远的安州时,总会被人加上一些奇怪的想象与传说。

    皇帝,在这些平民吏员的心目中,根本不是一个具象化的概念。

    但与他们不同,坐在正堂上首的江时修,却十分明白梁太傅手中拿着的这件东西,有着怎样沉重的分量。

    他在进士及第,面圣谢恩之时,曾经远远地看过一眼圣人。只不过那时的圣人,还是先帝,饶是如此,那个坐在龙床之上的身影,也给江时修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作为通过科考选拔的官员,江时修明白自己的职责,更明白自己应当要服从谁。即便明知梁太傅此举颇有假公济私之嫌,他也只能对那块金牌所代表的那个人,表示绝对的服从。

    “下官安州刺史江时修拜见陛下,听凭上谕……”

    拿着金牌的梁太傅见状,笑着直起身:“江使君,平身吧。”

    江时修抬头,却只从梁太傅脸上看到了“小人得志”四个字。只不过现在梁太傅金牌在手,不论他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也不能明着反对。

    “谢陛下隆恩。”江时修再叩首,而后起身。

    “江刺史审案,便好好审案,何故对尚未定罪的囚犯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如此怕是有违武德皇帝订立大唐律的初衷,江刺史以为对不对啊?”

    “太傅所言甚是。只不过梁斌此人举止乖戾,残暴不仁,目无法度,无耻尤甚。犯下大罪仍不思改悔,下官见其已无法挽救,故而令差役杖刑,以示小惩。”

    江时修接连痛骂梁斌,令一旁的梁太傅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当着公堂上这么多差役,倒也不好明言责备江时修,毕竟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性,梁太傅心中也十分清楚。

    “江使君此言差矣,老夫以为,既然大唐律中,尚且允许罪囚为自己申冤,便有其道理。使君缘何一言阻塞他人诉冤,此事不仅不合规制,怕也是罔顾律法……”

    梁太傅斟酌着词句,对江时修明里暗里夹枪带棒地进行嘲讽。料想自己亮出那层身份之后,江时修也不敢质疑或是反对。而压制江时修,便是他设想之中,营救梁斌的第一步。

    自己身在长安,难以顾及远在安州的外室子梁斌,这不代表自己不在意他。如今梁斌身陷囹圄,梁太傅虽然位高,却难称权重。但他仍然抱定信念,要将梁斌堂堂正正地弄出大牢。

    “梁太傅此言差矣,此案人证物证俱全,下官已经审结并报刑部复核,断无翻案的可能……”

    “江使君,你毕竟还是太年轻啊……”梁太傅听江时修所言,面上却愈发难看:“人证可以收买,物证可以伪造。老夫一心侍奉圣上,前些年四处戡乱,惹下的仇家恐怕也不在少数,若是有人以此来针对老夫,也并非全无可能。”

    梁太傅顿了顿,见江时修张嘴正欲说话,便连忙又出言道:“老夫以为,人犯若要上诉申冤,江使君应予以许可。倘若是人犯说谎,经过核查也必然能够分辨。若确有冤情,复核一次,也可避免冤案,使君以为如何?”

    江时修明知梁太傅打定了主意,寻机为自己儿子脱罪。但眼见他不顾脸面身份,甚至连金牌令箭都拿了出来,自己若是强行坚持不予复核,还不知道梁太傅之后会搞些什么幺蛾子出来。

    与梁太傅不同,江时修内心明了,现下安州大牢、巡捕,差役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谅梁太傅初来乍到,也搞不出花样来。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倘若今日自己不答应此事,梁太傅定然不肯干休,到了那时,敌暗我明,就难免陷于被动。

    “好,下官应承太傅此事,不过,太傅也要应承下官一件事。”江时修眼珠一转,俨然同梁太傅谈起了条件。

    “使君请讲,老夫若能办到,一定答应使君。”梁太傅自以为得计,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本府同意梁斌递交诉状,重新调查。不过,今日他殴伤官差,喧哗公堂,还对大牢中的公人出言辱骂,本府俱是看在眼里。他如此目无法纪,这罪,本官不得不罚!”

    江时修言罢,中气十足地断喝一声:“差人,给我打!梁太傅是朝廷栋梁,断也不能容家人为非作歹,梁斌不法之处,也同太傅本人毫无干系。”

    拿着大杖的差役早已忍了梁斌很久,此时听江时修明确下令,立即来了精神,按倒梁斌便举起大杖开打。一瞬间,梁太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梁斌便已经挨上了打。

    听着大杖砰砰地打在梁斌身上,梁太傅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此时他才算是真正理解了岑泰所言江时修油盐不进的含义。可梁斌今日在公堂之上那些拙劣表演,自己即便是不曾亲眼所见,却也从差人卖力击打梁斌的表现上,窥得了这些官差对梁斌的厌恶。

    “阿……阿爷……救我……”梁斌断断续续地出言哀求,却令梁太傅更是难堪。江时修此举是在打自己的脸不假,可偏偏,又是梁斌授予了他口实。今日自己在这公堂之上,办法用尽,老脸也快丢完了,终于换来个同意重审的结局。

    如今梁斌已经接连挨了好几下了,倘若此时叫停,重审之事如何,尚且不好说。倘若江时修以此事为由,咬死不同意重审,梁斌这顿打,就算是白挨了。

    眼见差役停手,梁斌的背上已是皮开肉绽,梁太傅不由心痛不已,掩面而去,出得州府,正打算去寻朱太医为梁斌看看伤势,但在迈上马车之前,却听得一旁突然有人同自己搭话,扭头望去,却是一名身着青布长衫的俊俏郎君。

    “安州医署医监陆见,见过梁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