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是一张始终紧绷着的鼓皮,只有破碎时的那一声才是他们一生之中唯一能发出的呐喊。
痛苦而激烈。
她无言了。
只听得“噗通”一声,面前的刘昭双膝跪地,他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紧接着其他散修也匍匐在面前,他们乌泱泱跪了一地。
“各位天才,算我求求你们,你们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混杂着抽泣声的男音几乎给了众人当头一棒。
悬浮在空中的四大宗弟子收起了手里的灵器,拦在三大阁面前的侍卫也垂了下手。
姜竹、萧长风、玄寂……一共十几人全部怔在了原地,散修们的跪地求饶让所有弟子溃不成军。
张同缓缓推开身边的人,从后面走至众人身前。
他带着荒唐的目光扫过跪了满地的人,“你觉得是我们断了你们的生路?”
“我们跟魔三斗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难道都是徒劳的吗?现在你们来求我们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被魔三害死的人,他们所有人的付出与努力,在此刻显得可笑。
张同觉得自己心累得厉害,可散修们的目光弱小而凄惨,双方就这样对视着,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就当是我们不讲理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行吗?”
姜竹站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却明显感觉到有冷风吹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只能摇头,“堵住你们的生路的从来都不是我们……”
“吱呀——”
侍卫身后的大门被人拉开。
宫潇潇迎着众人的视线从门里走了出来,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细听之下却能察觉到她的喉间有轻微的颤音。
她说:“我答应你们,从明日起,我宫潇潇……绝不会再炼制此丹。”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姜竹几人猛然转头,“潇潇,这跟你……”
宫潇潇朝他们露出一个笑,转身快步回了三大阁。
灵修们震荡不已,那群散修闻言却喜极而泣,跪在地上一遍遍朝着三大阁的方向磕头,血液彻底晕染开来。
宫潇潇简简单单一句话轻易结束了这几年的奔波。
姜竹垂下的手不知何时终于松开了。
时至今日,终于有人对他们表达了最诚挚的感激。
感激他们不必再为自己的生路而努力。
*
房间里,宫潇潇端坐在丹炉前,目光虚虚地落在丹炉上。
明雅君等人只敢等在门外,直到看见宫玉成走了进去,他们才敢离开。
“走上这条道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宫玉成握住自家女儿的手。
宫潇潇嘴角往下一撇,眼泪夺眶而出。
她低着头,紧紧抓着自己的袖角,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打湿了她的衣裙,泣不成声,“我只是……很难过。”
宫玉成轻轻地抱着她,“父亲知道,但你不后悔。”
*
夜晚——
宫潇潇站在空空的柜台前。
这个位置原本摆放着她靠自己一步步研究出来的解药,从灵药的搭配再到如何炼制,每一步都凝聚了她的心血。
跟其他流传下来的丹方不同,这是第一张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丹方。
“希望这不是最后一个。”宫潇潇低声呢喃。
此刻,门外传来了一些动静。
“你们魔修来干什么?我们不都答应你们不炼了吗?”
侍卫不耐烦地驱赶:“又想来找茬?走开走开。”
“不是不是,我们来找宫小姐。”
“我们少主不在,你们能不能消停点儿,一天天没完没了,你们到底还想要怎样?”
见侍卫阻拦着不肯让道,二虎带着一群魔修站在门口,死命勾着头朝里面望。
在看见里面的人正好看向他们时,立马激动地朝她招手。
见宫潇潇走过来,二虎带着魔修们大力从侍卫手下挣脱。
小跑到她面前小心地问道:“宫小姐,上次说好今日来拿丹药的,你还会将我们的丹药给我们吗?”
他们知道她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不会再炼制解药,但他们还是不死心,想来问问。
宫潇潇的手顿了一下,低着头没说话。
不一会儿又听见面前的二虎摸着头说:
“我们只是过来问问,如果不炼了也没关系,我们不再修炼就是了,我听有人说只要停止修炼,走火入魔的几率就会降低。”
二虎见她不说话便知道了结果,心中虽然失望,却只是不甚明显地轻叹了一声,道:“打扰了。”
魔修们低垂着眉眼,转身就想离开,还没走两步,听见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
“我可以在今夜炼制出来给你们,如果你们愿意等的话。”
二虎几人露出开心的笑,立马拱手道谢:“那就有劳宫小姐了。”
宫潇潇点头。
上了楼,她打开丹炉,深吸了一口气,着手开始炼制最后一炉解药。
*
第二日,三大阁门口清静了不少,今日是上魔宗重新开始招生的日子,所有散修都去了山脚下。
许是为了庆祝胜利,魔三甚至亲自现身参与了招生。
“我上魔宗广招天下所有散修,来者不拒,人人都有成为元婴大能的机会。”
听到元婴这两个字,散修们神情激动地往里面挤,拼了命地抢夺成为元婴强者的机会。
而此时的宫潇潇已经站到了观月台的最高处。
她跟台下的姜竹等人对视了一眼,隔空高声喊道:“大道难走,修士残杀不断,以至最后十不存一,散修尤甚。今魔气兴盛,或谋有一条出路,故我宫潇潇从此不再炼制此丹,以让出路。”
她的声音被灵力带到每个角落,所有灵修皆驻足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上魔宗山脚下的散修们不约而同转身,魔三目光幽深地盯着远处。
他们看不见人,只能听见那道声音远远地传遍了整片天地,振聋发聩。
“医者,救死扶伤是谓本分,但此途坎坷,命数难断也是常态,即便我再无法炼制此丹也绝不会止步于此,何况丹道从来不止在我一人脚下。”
“从即刻起,我会将此丹方及完整的炼制之法公之于众,凡欲炼制此丹者皆可自行炼制,无论坚持与否,炼丹师宫潇潇都在此预祝诸位有志之士直上青云,名垂千古——”
宫潇潇弯腰拱手,落下一礼后,毅然转身走下了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