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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诸事难料
    白菜粉条炖肉,白白的肉片在锅上飘着,离着十多丈远就闻到香气。掺着玉米的白面馒头,没有菜叶,馋坏了战士们。

    前不久吃了一顿肉,晚上又加餐吃肉包子,但个个都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来不及仔细品尝,拼命往嘴里扒,目的是抢下一碗。今天不同了,两锅菜,还专属特务连,不仅吃个饱,还要细细品味。但香味实在太过诱人,战士们已拿着碗筷,像伏击敌人一样,蓄势待发。

    栓子找了个坛子,上面还有盐,用绳穿着。坛子不小,能装十碗菜。可能是给大队领导送过去,也可能是给卫生队,战士们看着栓子脸上的冷峻,谁也没多问。反正今天晚上,饭菜管够。

    饭好了,炊事班战士拿着勺子,站在了大锅旁边。各排各班排队,准备依次打饭。栓子又抢了先,让炊事班战士往坛子里打满,马义、赵大富已经找好棍子,穿过绳子,抬起来。又有几位老兵跟上来,布包装了馒头,一起往山下走。

    战士们这才明白,今天是顺子他们的头七,虽然时间有点晚,但走到孟庄,天还不会黑。

    顿时,战士们安静下来,饭也吃的沉重。赵鹏举在家留守,心里也难过,但站起来,举起筷子:“干什么呢,死了兄弟已经死了,咱们活着的还要继续打下去,都吃,吃饱了才有劲干鬼子!”

    栓子一行十个人,已快步走下山坡,向着孟庄进发。六子他们也被埋在孟庄南山坡上,这已成为独立大队的规矩和传统。今天就是六子他们的头七,栓子记着。这一年来,栓子没给爹娘上过坟,但没少来看望牺牲的兄弟。

    他不是不想给爹娘上坟,柱子回来时,兄弟俩也打算一起给爹娘上坟。但柱子说,等他当了官,穿上军官的衣服,再一起去。那时柱子已拟提拔为准尉。可转眼,兄弟俩又分开,不知何时再相见。

    现在栓子是连长,按山里的规矩,来祭奠死去的兄弟,理所当然。

    二十里山路,走了两个多小时,太阳落山之前,他们赶到了墓地。墓地又扩大了,增加了六十多座新坟,一营最多,牺牲三十五座,二营十六座,特务连排在最后,十四座。特务连损失大,主要还是因为一班被伏击。栓子后悔死了,不该派一个班去护送方莹,甚至可以劝方莹第二天再走。

    但如果不是一班撞上鬼子,那天也必定有一场血战。

    “六子,还有各位兄弟,我们代表全连看你们来了,在下面好好的,我们接着杀鬼子,给你们报仇。”

    栓子嘴里念叨着,马义、泥蛋从锅里倒出三碗菜,摆在坟前,又摆上馒头。剩下的在山坡上掏个锅灶,烧火加热,十个人陪地下的兄弟吃最后一顿饭。

    栓子从怀里掏出一瓶酒,咬下瓶盖,挨个坟头上撒:“不是地瓜烧,打兴隆据点时缴获的鬼子清酒,赵副连长没上交,都留着。就用鬼子的酒伺候各位兄弟,别嫌难喝,也别争,每人都有份。对了,还有狗剩和顺子,你们下去的早,照顾好刚下去的兄弟——”

    眼泪滴落到栓子腮帮子上,抬手擦去,又找到狗剩、顺子和其他特务连兄弟的坟。上面都有名字,刻在木板上。

    还剩下一点,栓子回到墓地前,高高举起:“独立大队的各位兄弟,特务连也敬你们——”

    马义擦擦眼泪,小声说:“应该烧点纸钱。”

    泥蛋摆手:“不用烧,没钱就去抢鬼子的。”

    马义咬咬牙:“对,咱们在阳间抢,他们在阴间抢,谁让它们跑到咱们地盘上。”

    吃过饭,天已黑,栓子和兄弟们又祭奠一番,返回李庄走。

    下山坡时遇到站岗的民兵。孟庄百姓又回来了,挖开埋藏的粮食,又开始了过活。独立大队提也提供了白面和肉,数量不多,但也可以打打牙祭。百姓回来了,民兵队也开始站岗警戒,七连一个排也驻守在村里。来前打过招呼,所以栓子他们顺利走过山谷,随后迈开大步向前走。

    回到李庄,还没到睡觉时间。草棚里点着油灯,战士们围坐在一起,学习讨论。今天议题主要是明天战斗。

    上次战斗担负阻敌打援任务,但南边鬼子伪军眼睁睁看着同类被攻击,炮楼被炸毁,就是坚守不出。战士们成为观望者,心底非常失望,也为一营、二营着急,这仗是怎么打的?这次特务连又成为主力,个个摩拳擦掌,定要好好展现一番。

    战士们心气很高,栓子却十分冷静。下午李智和老孟带领二营、三营撤往小黑山前,又专门叮嘱过栓子,不要高估自己,也不能低估敌人,骄兵必败,尤其以一营为教训。

    栓子懂李智意思,其实不说一营,就是栓子自己也感到此消彼长,也就是独立大队装备战斗力在上升,而鬼子不说实力不如从前,但至少原地踏步,没啥长进。但这种思想万万要不得,否则就会吃大亏。

    挨个草棚听了一会,栓子什么也没说,回连部草棚睡觉。夜里很冷,被子很薄,只能和衣而卧。夜半,又穿上大衣查铺查哨。

    一夜无事,早上起床,栓子整理好衣装,扎紧腰带。连队正常出操训练,这也是麻痹敌人。鬼子肯定派出了斥候,说不定就在附近,特务连必须表现出常驻李庄,进行防卫假象。

    但栓子一脸凝重,而且一上午都是如此。

    吃饭的时候,栓子仍满腹心事,不时抬眼看向封锁线方向。赵鹏举纳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栓子回答:“心里不舒服。”

    赵鹏举又问:“还为六子他们难过?”

    栓子回答:“有一点,但不是全部。”

    “你到底怎么了?”栓子还从未这样过,赵鹏举不免有些着急。

    “今晚这仗不好打啊。”栓子说:“我越想越觉得可能是一场硬仗。”

    “怎么说?”赵鹏举又十分纳闷。

    栓子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咱们连续攻击封锁线,小林龟山能不上火?”

    小林龟山肯定急的跟三孙子似的,也肯定会想着报复。一丝阴云仿佛挂在赵鹏举脸上,却又忽然散开:“怕啥啊,咱们预案不是写的好好的,打过去,埋好地雷再撤回来,然后再打回去,保准没事。”

    栓子摇头:“可能也有我们想不到的,比如我们攻下据点,他们不进攻,用炮炸咱们。”

    凡事都可能发生,尤其栓子说的,小鬼子迫击炮弹充足,说不定还把山炮拉过来。赵鹏举使劲吐了一口气,脸上再次覆盖上一层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