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军步兵有一半走在前面开路,一半断后,骑兵则游走于两侧,负责警戒、维护秩序和传递消息。
夜色中,她身形如鬼魅,在中间转了几圈都无人察觉。
管骧兴冲冲地追出来,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找了几圈之后,失望返回马车中,却愕然发现她仍坐在里面像是从未离开过。
邵将军早已出去,车内只有师玄璎和宴摧。
她摊开白皙的手掌,里面躺着一颗红艳艳的果子,笑眯眯道:“来吃颗果子。”
灵葵籽中的灵气对管骧来说过于充沛,这灵果刚好。
宴摧心想,师宗主果然挺大方!这口软饭,许是还能吃上一吃。
殊不知师玄璎只是有个惊喜发现,现在心情太好了。
“谢谢姐姐。”管骧接过果子,蹭到她身边坐下,小脸上露出腼腆的笑。
宴摧看得牙酸,这小子整天对着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这会儿对着师玄璎倒很是懂礼数。
他想嘲笑几句,可想到小孩早早没了爹娘,一个人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拼出头,最后却落得一个吊死杉树林的下场,又不由默然。
他不知道管骧一生之中有多少欢愉,却知他看尽了悲苦。
怎么说都借用了人家母亲的躯壳,还是善良一点吧!
他这般想着,将刚刚到手的果子分出几颗递给他:“先收着,一次莫要吃太多,否则就会像上次吃灵葵籽一样。”
管骧敏锐察觉到他的目光柔和许多,亦不自觉地收敛了浑身的尖刺,老老实实道:“好。”
他又问:“姐姐,你刚刚出去看灾民,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用管他们吗?”
自从他随宴摧来到坪城关便很少出去,城中百姓大多时候也都在家里躺着,因为这样能够少消耗一些粮食和水,今晚是他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瘦如骷髅的人聚集在一起,心中实在震撼难言。
“他们刚刚出城,凭这股心劲还能坚持一阵子。”师玄璎揉揉他的脑袋,又多说了几句,“你或许会想,他们已经这般惨了,既然我有本事,为何不一开始就出手相助?”
见他点头,师玄璎叹道:“小管啊,授人以鱼只能救急,不是长久之计,人要活着,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我明白了。”管骧点头认同,紧接着弱弱提出意见,“姐姐,能不能不要喊我小管,听着像小倌。”
“好的,管管。”师玄璎从善如流。
管骧面上表情一言难尽。
师玄璎试探道:“莫非你想叫骧骧?”
“管管就管管吧。”管骧连忙道。
宴摧不能说多了解师玄璎,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也知晓以对方的脾性大概不会故意在称呼上玩弄恶趣味,所以他很是想不通,一共就两个字,为何她却总是能瞬间选中一个最难听的叫法?
宴摧见她唇角微扬,忍不住问道:“你心情很好。”
“我觉得我最近运气好起来了!”师玄璎摸出一颗果子咬下去,说话没避着管骧,“我把灵果果树挖进神府种在灵脉旁边,刚刚突然发现它们结果子了!啧,这不就是一个天然的灵气提取法器嘛!”
枯竭矿脉吸收她所有灵气后,隐隐有要生成灵脉之心的迹象,这是集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错过这一次或许就再不能遇到这种好事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师玄璎不会暴力挖灵石出来用。
正好果林能够温和吸取灵气结成果子,她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摘果子,若是不摘,果子便会落下反哺灵脉。
别看着一进一出似乎没什么变化,实际比灵气团在半死不活的矿脉里强万倍!
灵气循环起来,于她于整个矿脉都大有裨益!
“爱拼的人赢面就是大!”师玄璎美滋滋嘬着灵果,“一局死棋这不就叫我盘活了么!”
宴摧眸光微动,不太确定道:“似乎有点道理?”
管骧听不懂,却听得很认真,也没有多问。
他见师玄璎吃的香,忍不住咬了一口果子,瞬间酸得脚趾蜷缩,但是充沛的灵气顺着经络游走格外舒服。
月上中天。
逃难队伍行至半夜才停下稍作休息。
三人选择步行,让出马车给体弱者休息。
师玄璎从紫府空间薅了一堆堆青草喂马和骡子。
管骧见许多人竟然渴望地盯着青青的草,恨不能挤开骡马自己冲上来吃,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
他长这么大,吃过的苦几乎都是因为练武,本以为跟在宴摧身边这些日子已经很苦了,这一刻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约莫歇了小半个时辰,便再次启程。
师玄璎说能够提供足够量的水,邵将军亦仍然按照原本计划的节奏赶路,否则等过了起初的兴奋劲,后面的速度很难上来。
“前辈说看好了路线,之后应该如何走?”邵将军携着一卷舆图过来。
师玄璎见他欲打开舆图,抬手阻止:“方圆数百里几乎无人烟,你按照自己熟悉的路线来走,待接近小陈国故地时,由我带路避开人群。”
“我明白了。”邵将军道。
他熟悉这边的路,可以避开风险,轻易找到扎营之处,由他来带路是最好的选择,等到了南边,他们这么乌泱泱的数万人,还有身着铠甲的将士,一旦露出行迹,必招祸端,所以须借助大宗师之能避人耳目。
“邵将军。”师玄璎似是随口问了一句,“到南边之后打算去投奔肖将军吗?”
邵将军沉默片刻,苦笑道:“南边多山,先随便找个山里猫着吧。”
“你怕连累她。”师玄璎笑着摇头,“邵将军身在局中,看不清现实。”
邵将军看过来,等着下文。
“你们不仅是西北军,还是肖、家、军。”师玄璎一字一顿强调。
邵将军瞬间便被点醒。
是啊!他们还是肖家军,瞿帝戒备肖家军,也一样戒备肖红帆!
肖家军擅离职守,不管肖红帆有没有干系都会被连累,更何况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托人来送水的事一旦暴露,便又是一项罪名。
宴摧注意到师玄璎摸了一下眉峰,预感她会搞什么小动作。
果然下一刻便听她道:“你们被困在坪城关可能不清楚西南的局势。肖红帆刚开始被晾在驿站里坐冷板凳,后来有人刺杀徐国大将,西南战局突变,她才摸到一点兵权。且不提战事如何艰难,便说最近,文武百官逼皇帝写罪己诏,朝中闹得厉害,她已接连收到几次斥责和催战。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给你们送水,你应该清楚她心里的想法。你们既然要躲着,我倒是有一个绝好的地方。”
邵将军猛然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弯起的眼睛。
“临溪县之后,隔着崇山峻岭有一片水草丰茂的盆地,我已将那处打通,别说雪区区三万人,便是藏三十万亦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