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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首离经叛道的诗
    于是他想到了“扮演法”。

    这与作家体验生活类似,譬如路遥在创作《平凡的世界》之前,曾有长达三年时间辗转于铜川陈家山煤矿,身体力行的做一名煤矿工人。

    同理,通过扮演“大院子弟”,体验、挖掘、总结角色。

    这的确是收集灵感的可行办法。

    “很好,距离那本中篇小说更近一步。”

    接下来,就只剩【离经叛道】这一条灵感了。

    即,完成3件离经叛道的事。

    刚兴奋一会儿的江弦又郁闷起来。

    离经叛道。

    这怎么搞?

    他只想当作家,没想踩缝纫机。

    天渐渐黑了。

    招待所一阵静谧,走廊亮着微弱的光,扑腾蛾子绕着灯泡一个劲撞,偶尔听到悠长刺耳的“吱呀”关门声响。

    江弦脖子上搭条白毛巾,身上穿件写有“先进生产者”红字的白背心。

    在楼下大澡堂子洗了个澡,上楼回到304单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记得以前在楼底下洗完澡,一上楼,人家就摘他手牌,问他采不采耳、捏不捏脚,回房间还要关心下他按不按摩。

    相比之下,这样的生活真是淡出鸟来。

    江弦一个人躺在钢丝床上,研究起臧国柱同志所赠的那本“棋谱”。

    “就这?”

    “放到净网那会儿,连404的边儿都摸不着。”

    “我随便写個都比这黄!”

    嘴里发着牢骚,心里忽然闪过一念头。

    “写篇‘黄’文,算离经叛道的事吗?”

    “不行、不行。”

    他很快否定这个想法。

    写出来,还要被人看见,才算是满足了收集的条件。

    “拿‘黄’文给别人看,也太难堪了...”

    “但如果写的是首‘黄’诗呢?”

    江弦觉得思路瞬间就打开了。

    他当然不是真的写一首“黄诗”。

    年代不同,“黄”的界限也有所不同。

    在这会儿,和爱情沾边,和革命无关,那就属于“黄”的行列了。

    像是邓丽君的情歌,就长期被禁,就被认为是“黄色歌曲”。

    还有李谷一的《乡恋》,这首歌不满足“高、快、响、硬”,反而“灰暗、颓废、低沉缠绵”,在当时也是“黄歌”。

    记得1983年春晚,无数的观众打电话到演播室,要求点唱李谷一的《乡恋》,总导演黄一鹤却不敢擅作主张,最后还是请示过广电部长,李谷一才能够登台演出。

    所以江弦要写的“黄”诗,其实就是爱情诗。

    在这年头,写爱情诗绝对算是件离经叛道的事了。

    这货兴奋起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

    屁股挪去三屉桌前,借着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握笔稍作思考,随后伏在案前,快速的写下一首小诗。

    ......

    九月,京城的天气开始作妖。

    天色不是太好,一会一场阴雨。

    江弦早早爬起来,去到编辑部与周燕如、章德宁一同讨论稿子。

    “你看这句。”周燕如指着稿子上一处,“‘村前有一口三、四亩面积的水塘’,三、四亩面积的水塘,用‘一口’好像不太贴切。”

    三人沉默许久,章德宁提议。

    “换成‘眼’字吧。”

    周燕如听了摇头。

    “‘眼’也不妥。”

    “我也觉得不能用‘眼’。”江弦表示赞同,沉吟半晌,敲了敲桌子,“不如用个‘片’字?”

    “‘片’?”周燕如点了点头,“嗯,‘片’字好,三、四亩面积的水塘,用‘一片’就比较贴切。”

    正讨论着,办公室门忽的被推开。

    “江弦同志,这位女同志说找你。”

    三人抬起头,全都循声往门口看去,瞥见门外站着一姑娘。

    一米六三的个头,脸色苍白,带了些怯,一双杏眸欲语还休,浅红色的衣裤湿了小半,手里拿着把正在滴水的雨伞...

    “朱琳?”江弦有些意外。

    周燕如扶了扶眼镜。

    “你对象吗?小江。”

    这货摇摇脑袋,“还不是呢,周老师。”

    他暂时中断了改稿的进程,领着朱琳出去。

    “你怎么来了?”

    “我上西单买斤毛线,结果半道儿下雨了,一路避雨刚好走到这块,想起你在京城文艺...”

    “编辑部人多,换个地方坐坐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行。”

    江弦把她带去了招待所,推门进到304号房。

    他先进去,朱琳的脚步却有些踌躇,握着伞,踩着湿哒哒的猪笼鞋在门口徘徊。

    “进来呀。”江弦催促一声。

    朱琳也不是扭捏性格,一狠心,头发一甩,踏进房门。

    才迈进一只脚,就听着江弦叮嘱了嘴。

    “敞着门儿吧,可别让别人怀疑咱俩有作风问题。”

    这可给朱琳听得不是滋味儿了。

    江弦同志,这话怎么听着跟伱很吃亏似得?

    不过江弦这主动要求敞着门儿的举动,也化解了她刚才的尴尬。

    “你稿子改的怎么样了?”

    “磨蹭呢,这好多人都这样,其实一天就能改好的稿子,非要磨磨蹭蹭拖十天半个月,就在这儿蹭吃蹭住。”

    “管吃又管住,你们待遇真好,住的还是这么大个单间儿,比我们那宿舍强多了。”

    朱琳端着茶缸,踱步在单间里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三屉桌前,视线也留在桌上的稿纸上。

    “这是你的小说?”

    “不是,是我这段时间写的一首小诗。”

    “诗?我能看看么?”

    “看吧。”

    朱琳斜倚着三屉桌,捧起桌上的稿纸,杏眸微眨。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朱琳看的面红耳赤,又感觉耳目一新。

    她从未读过这样大胆的诗。

    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大胆的去说“爱”这个词汇。

    “擦擦你头发上的水。”江弦不动声色递去条毛巾。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弹出条提示。

    “灵感【离经叛道】进度+1,目前进度(1/3)”

    “江弦,你怎么会想到写这样一首诗?”朱琳杏眸带光,热切的问。

    江弦沉吟片刻,“我是觉得,爱情这个词汇,被我们丑陋化、妖魔化了,我想用橡树、木棉的形象,象征爱情双方的独立人格和真挚爱情。”

    “爱情应该是平等的、分享的、共存的。”

    “爱情应该是建立在共同的事业和命运之上的。”

    朱琳听着出了神。

    内心的某处柔软仿佛也被击中。

    是呀。

    平等、分享、共存。

    她一直渴望的,不正是这样的爱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