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的贼多,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革大婶的摊子,今年才敢摆起来,以往只有圩日敢出。(圩日:南方农村集市开市的日子)
[以公有制经济为主体、多种经济形式并存。]
这句话江弦为了应付考试,无数次的背过,如今才真正理解体会其中含义。
有了剧组照顾生意,革大婶的私营摊位一下子热闹起来,颇为风光,街对面国营饮食店的风采都被夺了几分。
“灵感【米豆腐】进度+1,目前进度(782/1000)”
江弦把钱拍桌子上,这几天,已快把米豆腐吃到闻着就想吐的程度了。
回到招待所,传达室里有封他的邮件,是边华伟邮来的,由北影厂传达室转寄给他。
里面有两本1979年第2期的《故事会》,以及一封信。
“舅弟江弦,久违芝宇:
拿到你的《动物凶猛》后,回家怒睡到后半夜,然后打开灯一直看到天亮,此篇佳作,仿佛也将我带到了那个躁动不安的年代...
想与你,以及陈奇老师,一同分享一个好消息:《故事会》创汇了!
一位名为詹姆斯·安丹森的老外,极喜欢陈奇老师的那篇‘清朝十大刑’,他也期待着,能再看到陈奇老师更多讲述中国历史的作品。
我们也期待着陈奇老师的更多投稿。
日前,《故事会》的销量,在陈奇老师作品的火爆下节节攀升,此前月销20万册,本月已增订5万册,涨势喜人...
随信附赠你与陈奇老师《故事会》一本。
祝工作顺利...”
江弦把信纸重新折好,收起。
“居然创汇了?!”这是江弦完全没想到的。
老外特么的喜欢看这个?
创汇是什么意思呢。
简单来说就是用咱们的东西换到了外汇。
改开初期,国家引进技术、购买生产线、商品进口,都需要外汇来支付。
而咱们的外汇,主要是依靠出口贸易,嗡嗡嗡之前,广交会是中国唯一对外贸易的窗口,显然杯水车薪,供不应需。
于是国家天天想着创汇招数。
譬如特供商店,最著名的就是京城友谊商店,将稀缺商品集中一部分在这里,高价卖给老外,以此实现创汇。
后来发现有人钻空子,搞投机倒把,于是国家又出了外汇券。
老外来到中国,先把自己钱换成外汇券,用外汇券在特定的地方买东西,离境后再换回本国货币。
当然了,还是防不住,也存在些倒卖外汇券的黑市...
瞥了眼手里的《故事会》,江弦不乐意看自己写的东西,干脆拿去送人。
给朱琳送去一本,收获了朱琳的一句口头感谢。
给葛尤送去一本,葛尤差点喊他义父。
恰巧准备大号,葛尤揣着《故事会》就进了厕所。
这一上就是30分钟。
一向不爱读书的他,颤着双腿,满头大汗,扶着墙,哆哆嗦嗦从厕所出来。
“太牛B了。”
......
翌日,江弦和葛尤,全剧组最闲的俩人一块蹲在革大婶摊前吃着米豆腐。
“江作家,我发现你特爱吃这個。”
“也没那么爱...”
江弦一边说,一边吃,想吐又不能吐,脑海中提示响个不停。
“灵感【米豆腐】进度+1,目前进度(912/1000)”
“灵感【米豆腐】进度+1,目前进度(913/1000)”
“灵感【米豆腐】进度+1,目前进度(914/1000)”
距离完全收集越来越近,忽有一短发妇人,三脚两步走到米豆腐摊子前。
“瞿经理,今儿不忙?”革大婶停住碗勺,和这位街对面国营饮食店的经理打声招呼。
那位瞿经理立眉横眼,把手一伸。
“老乡,把你的营业许可证交出来看看。”
革大婶一愣。
“瞿经理,我做这点小本生意,在税务所上了税的。”
“营业证!我要验验你的营业证!”瞿经理伸着手,声音往上提了提,“没有营业证,我叫我们的职工来收伱的摊子。”
一向温顺本分的革大婶傻了眼。
“经理大姐,我卖点米豆腐,摆明摆白的,又不是黑市...”
旁边葛尤有点生气,这分明是找茬儿,个体户现在哪有营业证?
国家现在是承认个体户,但还没完全承认个体户,营业执照上头都不给批,去哪找营业证。
不过他怂,不敢开口。
还是江弦怼了一句。
“她摆她的摊,你开你的店,井水不犯河水,你难为她干什么?”
“就是。”
其他的食客也来帮腔。
“她又没踩着哪家的坟地。”
“今天日子好,牛槽里伸进马脑壳来啦!”
“瞿经理,还是去整整你自己的店子吧,三鲜面莫再吃出老鼠屎来就好啦。”
瞿经理脸都气红了。
“她搞ZBzy,你们当ZBzy的尾巴!”
江弦老帽皇了,还怕她这个,一拍桌子。
“少特么来那一套,啥年代了,有话到市管会和税务所去讲!”
“好、好、好。”瞿经理恶狠狠扫一圈众人,折返回去,不一会儿,从饭店里领着三四个壮汉,提着家伙什回来。
革大婶吓得面色惨白,其他食客也不知道这姓瞿的发什么疯,四散躲开。
“给我把她摊子收了!”瞿经理大手一指,几人就打算去搬桌子。
“我看谁敢收!”江弦啪一下就站起来了。
葛尤赶忙揪揪他的衣角,使个眼色。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又没战力,咱先回去摇人搬救兵啊。
江弦没有理会他的暗示,恶狠狠的瞪向瞿经理。
“你要收她摊子是吧?”
“她没营业执照,我为什么不能收!”
“那你别后悔。”
火药气息十足,正当所有人都觉得一场矛盾即将爆发之际。
江弦哗啦一下,特潇洒的把桌子掀了。
碗筷“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大伙还没反应过来。
他又飞起一脚,把革大婶的锅盆踹翻在地。
随后提着长条板凳,一通打砸,眨眼间,一个米豆腐摊子就成了稀烂模样。
食客们傻了。
不光食客们傻了,瞿经理和她的职工也傻了。
这不对吧。
咱俩到底谁是坏人啊?
江弦不管那些,拍拍躲在一边儿的葛尤屁股,“快,把她们和这烂摊子全拍下来。”
葛尤带着疑惑,边拍边问。
“江作家,拍这个干啥啊?”
“革大婶跳水里救人那照片你还有吧?”
“有。”
“这不就得了。”
“怎么得了?”
“回头发报社去:店霸横行欺压同市,五旬老太被逼跳江。”
“嗯???”葛尤满脑袋问号,“这不对吧。”
“怎么不对了。”
葛尤完全没办法理解江弦的跳跃式思维,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不是这么回事啊...”
“我问你,她们是店霸么?”
“是。”
“欺负革大婶没?”
“欺负了。”
“摊子砸没砸?”
“砸了。”
“革大婶跳江了吧?”
“跳了。”
“这不就完了。”他拍拍葛尤肩膀,“我们说的句句都是真的,有什么不对了?”
“这叫新闻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