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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三条意见,条条见血
    葛尤带来的是今年3月上旬的《读者文摘》,也就是后来的《读者》。

    这份杂志去年4月创刊,双月刊,共48页,价格3角。

    创刊号封面追随《大众电影》的步伐,用明星照片,西影厂演员娜仁花。

    因为觉得她不施脂粉,很干净,但没有标她的名字,题为“向往”。

    形式就是抄美国的同名杂志,走文摘的路子。

    为了做发售宣传,他们的人还特意在《光明X报》上登了广告,附上了首期的目录。

    首期就放了几篇重量级文章:《“XXX”之死》《“X大X军”的最后八年》《X委第一X记》.

    上面的看到这几篇文章,都傻了。

    你们这个什么文摘这么勇敢的吗?

    立马下文询问,不过问得很巧妙:这本新办的杂志《读者文摘》有什么背景?

    主编曹克己很清楚自己啥背景都没有,立马认怂。

    先是代表全社向上级做深刻检讨,把责任扛到了自己身上,又删掉了所有敏感的文章,杂志这才得以出版。

    不过之后还是充斥着很多吊人胃口的文章,像是《XXX的风流韵事》《XXX的未解之谜》《XXX说不出的真相》.

    这一类文章加上文摘的形式,《读者文摘》上市后很受读者们的欢迎,首期发行量只有3万本,到了第七期的时候,发行量已经从3万本攀升到了14万本,并持续增长着。

    不过《读者文摘》和江弦目前并没有什么交集,之前江弦也是奉行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理念,没去搭理过这册杂志。

    “《江弦不得不谈的爱:从文学走向爱情》.”

    江弦坐在沙发上,捏着《读者文摘》,一脸懵逼的看着这篇文章。

    他快速的读了一遍,文中写的的的确确是江弦,写的是几段江弦的爱情故事,说这个江弦,插队下乡的时候,和当地公社农民的家的女儿谈了朋友,后来便偷尝禁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再往后几经波折,分分合合,写的那叫个曲折离奇、跌宕起伏。

    后来又讲,老乡为了阻止江弦和闺女在一起,把闺女关在家里不让她出来,又骗江弦说她闺女已经病死了。

    江弦一夜白发。

    后来两人又重聚,他欣喜之下,头发又瞬间黑了过来。

    中间还穿插了一段火辣辣的描写。

    写的完全是处男文学。

    什么大战一夜.

    江弦看的满脑袋汗。

    放谁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总而言之,就是利用了江弦的名字。

    加上这个男主角热爱文学,文章有很强的误导性,读者一读,觉着这可能就是江弦的秘事。

    “这是我?”江弦放下杂刊,抬头看向葛尤。

    “这不是你?”葛尤反问。

    “这特么就不是我!”

    “这就是你!”

    葛尤说着,一拍脑门,“哎呦,江兄,我也知道这写的不是你,可大家伙就相信这是你。”

    “.”

    江弦那叫个无语。

    这种事他之前就听说过:捏造名人的生平。

    老前辈里面,巴金碰到过这种事、茅公也遇到过,就连茅公去世以后这些人也不放过他,捏造和他老人家的谈话录,大肆在杂刊上面发表,内容纯属作者个人臆想捏造。

    除了这两位老前辈,还有像是:《毕淑敏母子环游世界114天:眺望更高远的人生》、《史铁生与生命奔跑,每次心跳都是一座路标》、《周国平重返幸福:命运把最适合的女子给了我》.甚至有《腾格尔轮回的天唱,唱不完永生的父女情》。

    这些个文章,文字肉麻,内容多处失实,多为作者的臆想。

    杂志社就这样子大肆发表,可以说态度相当的不负责。

    “我看他们是销量太好,底气够足,都膨胀起来了。”江弦没好气的说。

    他倒也不太意外。

    《读者文摘》连他老人家都敢瞎写,写他个“江弦”当然是无所顾虑。

    “江兄,他们写的不会是真的吧?”葛尤贼眉鼠眼的试探着问。

    “你说呢?”江弦瞪他一眼。

    葛尤马上笑呵呵说,“鄙人倒觉得有可能,毕竟您女性角色每一个都写的那么好,很可能是生活中观察的细致哎呦。”

    他一脸吃痛的捂着脑门儿上被江弦弹了个钵儿的地方,谄媚着讨饶:“我这不是觉着您写的好么,哎呦,小金宝写的可太迷人了。”

    江弦轻笑道:“你这个家伙鬼迷日眼的,一点也不老实。”

    开玩笑归开玩笑,事情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江弦当即去楼下,给远在甘肃的甘肃人民出版社打了个电话。

    很快接通,江弦道明身份以后,直入主题,质问《读者文摘》这篇文章是什么情况,不仅捏造他的生平,内容还严重失实,《读者文摘》必须在下一期公开向他道歉。

    那边也很重视这件事,很快有个男同志接起来,介绍自己是《读者文摘》的编委路鑫宇。

    对江弦的质问,路鑫宇完全含糊其辞。

    表示这不就是恰巧重了个名字嘛,不用大惊小怪、上纲上线。

    对面耍无赖,这边接电话的江弦满脸“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表情。

    “你是说你们发这么一篇文章纯属巧合?”

    “是的,我们也没想到会对您造成困扰”

    “我去你妈的。”

    江弦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

    路鑫宇直接懵了。

    你、你、你一个大作家,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江弦才不在乎,张口就是一连串的雷军小连招,劈头盖脸一顿骂。

    词儿挺脏,话儿挺密。

    王大姐都匆忙给她儿子捂上了耳朵,生怕祖国的花骨朵就这么长歪了。

    越是什么文人雅士,那就越是会骂人。

    且不说诸葛亮舌战群儒。

    就说鲁迅先生,怼天怼地怼空气,对夕日的好友林语堂也毫不客气,大骂“你算什么东西!”,骂完以后还要在日记里来上一句:鄙相悉现!

    林语堂先生也不甘示弱,在日记写:“八月底与鲁迅对骂,颇有趣,此人已成神经病!”

    “喜欢在名字上头玩儿脏的是吧?”

    江弦骂了个痛快,最后给路鑫宇撂下一句,“行,你们等着。”

    说罢,电话便被挂断。

    千里之外的甘肃,路鑫宇脸黑的跟锅底似得,被江弦骂的他血压都高的不行。“球娃!”他嘟囔一句。

    最近的文化界中,江弦无疑是最受广大读者关注的作家。

    一部《高山下的花环》收获赞誉和鲜花无数,一部《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又向读者展示了他磅礴而扎实的文字功底,维持着他在读者当中极高的热度。

    他们《读者文摘》这次发这篇文章,说白了就是为了蹭流量。

    用重名的事情打个擦边球,即便江弦本人有意见,他们也有解释的办法。

    至于江弦说让他们“等着”。

    路鑫宇心里是有些忌惮,但也没太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老话说得好嘛,车到山前必有路。

    江弦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篇文章大动肝火。

    他这个人的脾气一向好,别人得罪了他,他都是和善告诉别人下辈子注意一点就好了。

    回去以后,他先暂停住的抄写工作,抽出几张空白的稿纸,握着笔,稍作思索以后,沙沙沙快速的写了起来。

    花了一天的时间写好了两封信,将两封信分别包好,次日一早,他骑着车子出门寄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心里一阵熨帖的回到家里,继续的抄写工作。

    徐中玉又来了几趟,他着急回上海,江弦的这篇却还没写完一半。

    徐中玉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位江弦的老熟人

    ——崔道怡。

    作为《人民文学》的顶梁柱,“四大名编”之一的崔道怡当初帮江弦编发了《芙蓉镇》,可以说和江弦颇有交情。

    “我一听徐老说你这儿有一篇,赶紧就过来了。”

    崔道怡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着四处搜寻,“怎么样?拿给我们《人民文学》吧。”

    “拿给《人民文学》?”

    江弦提醒:“崔老师,你们《人民文学》要的是短篇,我这篇写的可有点儿长。”

    “再长能长的过《许三观卖血记》?”崔道怡轻笑问。

    徐中玉会心一笑。

    他知道崔道怡说的是《许三观卖血记》这篇当初在《人民文学》上破天荒全文发表的事情。

    这事儿当时可是轰动了整个文学界。

    全文发表,一文独刊,放到现在都是独一份。

    这会儿徐中玉听着崔道怡的意思,《人民文学》似乎毫不吝啬于再给江弦这么发表一次。

    更让徐中玉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要知道从进门到现在,崔道怡还没看到江弦的那篇,便对他有这样大的信心!

    这不是盲目信任。

    是这些年里江弦在文坛展露的才华,给了崔道怡这样的信心。

    “崔老师,等我写完再说吧。”江弦打了个马虎眼,没第一时间答应下崔道怡。

    徐中玉一听,《人民文学》这都求着江弦要稿了,连全文刊发的甜头都拿了出来,江弦这小子愣是能忍住不吃。

    “江弦,照我看你这篇文章是可以拿给《人民文学》的。”

    他反而着急起来,劝道:

    “你要知道,此前是《人民文学》开启了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的大门,这两场文学思潮的兴起,一方面是文章本身质量使然,一方面也是因为《人民文学》这部刊物的推波助澜。

    寻根文学的思潮若要兴起,需要倚借《人民文学》这个平台,立起一杆文学大旗,只有这部刊物有这样的力量,这是其他期刊都没有的底蕴。”

    徐中玉苦口婆心,崔道怡却听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寻根文学?”

    “什么意思?”

    他茫然的看一眼江弦和徐中玉。

    二人对视一眼,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崔道怡挠了挠头,徐中玉和江弦俩人越是这样,他反而越好奇。

    他拉住俩人胳膊,“江弦、徐老,你们两个就别和我打马虎眼了,什么寻根文学?我怎么没听说过。”

    “就是前些天江弦在一篇文章里提出来的”徐中玉给他解释。

    徐中玉把《回到民族传统,回到现实语言!》这篇文章诞生的过程简单给崔道怡讲了一遍,又讲了讲这篇文章的内容,以及“寻根文学”这个理论。

    徐中玉作为一名理论大师,哪怕脱稿,也将文章中江弦对“寻根文学”的定义讲的井井有条,甚至江弦听到他讲出了一些衍生的深层次东西。

    “妙啊!”

    崔道怡忍不住拍案击节。

    “文学应该建立在‘文化开掘’之中.是啊,是这样,好一个寻文化的根!”

    崔道怡越说越激动。

    1981年的全国优秀评选活动已经结束了,获奖当中有一些出类拔萃获得一等奖的,像是江弦的《高山下的花环》、路遥的《人生》、汪曾祺的《大淖记事》、林斤澜的《头像》.

    但总得来说,许多评委都认为1981年的获奖作品总体质量逊色于前几届。

    这也就是说,在过去的一年里,文学发展并未产生多大进步。

    而如今,这个“寻根文学”的概念,让崔道怡看到了一抹希望,能够给文坛注入活力的希望。

    “你这篇写的就是寻根文学?”他问。

    江弦没有遮掩,“是以这个思路来写的。”

    “江弦,方便拿给我看看么?”崔道怡语气近乎哀求。

    江弦无奈,只好将手稿取出递到他的手上,崔道怡捧着稿子,如饥似渴的坐在沙发上读了起来。

    而就在崔道怡阅读这篇手稿的同时,《中青报》上出现出现了一篇评论员文章,题目叫:

    《‘读者文摘’以大量篇幅宣扬资X阶X思想!》

    文章主要写了三点对《读者文摘》的意见:

    “1.有一篇关于戴高乐的文章,把他写的比dang员都好;

    2.有篇文章说尼X松是最差的总统,鉴于他是中X建交的主要人物,此举是在破坏外交;

    3.杂志宣扬了人性化和国外的东西。”

    三条意见,条条见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