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遮挡着月光,气温燥热,似有一场暴雨即将登陆。
贺先生的臀部轻靠在窗台上,用纤细的手指摩擦着下巴,轻声向一名铜铃成员问道:“小不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那个叫李峰的网文作家,是个死宅男,”站在餐桌旁,正摆弄着外卖的青年,粗声粗气地回:“目前没有任何进展。老大,我们是不是跟错线了?”
贺先生看向对方,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青年吓得一机灵:“……我叫错了……应该叫您先生。”
在这个团队中,老贺很不喜欢这帮粗胚同事,叫自己老大,头儿之类的称呼。他认为自己是一名艺术家,配得上“先生”二字,甚至老尹在沙发上的时候,也是这样称呼他的……
先生,慢一点。
先生,猛猛哒。
“先生,”一名吃着炸鸡的女性玩家,目光谨慎地看着贺先生问道:“既然李峰是任大国的重要人际关系,那我们能查到他的消息,为什么守岁人却查不到?官方组织,毕竟是官方组织……我觉得这并不合理。”
贺先生用赞许的目光看向对方:“你头脑很灵光。”
“谢先生夸奖。”女人右手攥着炸鸡,憨批兮兮地鞠躬道谢。
“不过,这件事是合理的。”贺先生轻声解释道:“李峰与任大国有联系的消息,是在一个邪恶玩家群中流出的,最终被瘸子的人买到。所以,不是守岁人找不到,而是有其他人和我们一样,在暗中针对任也。我猜测……清凉府星门中,还有其他玩家在现实中发力,比如,莫名奇妙掺和进来的诈骗商会。”
女人仔细思考一下:“有没有可能是个圈套?守岁人找不到我们,所以在利用李峰,引我们主动出手?”
贺先生目露精光:“当然也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们没时间了。郭采儿和邢涛马上就要进门,我们必须要拼一次,为了铃铛会拼一次。”
话到这里,众人沉默。
“先生,您要吃点麻辣小龙虾嘛?”壮硕男子邀请了一句。
“我心情不好,随便出去走走。”贺先生略显哀伤地回了一句,双手插兜,离开了房间。
餐桌旁,一群铜铃玩家围聚。
那名很谨慎的女人,不自觉地耸了耸肩膀,眉头轻皱地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总感觉后脖颈子凉飕飕的。”
“我用舌头给你捂捂呀?”壮硕的汉子,很关心地问了一句。
“可以。”女人一口答应了下来:“总感觉,我好像沾上脏东西了。”
二十分钟后,楼下的十字路口处。一堆冥币正在滚滚燃烧着,火光跳动,光芒妖冶。
冥币包的收件地址,写的是老尹的名字。
贺先生拿着一根树枝,正在控制着火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掩的哀伤:“虽然刚认识不久,但也算……是朋友。你喜欢钱,我就多给你送一些。”
艺术家是感性的,是不能被完全解读的。
他刚刚听说老尹死了,心里确实有点难过,觉得自己应该送送他。
而讽刺的是,老尹号称在同仁路内朋友无数,但真正做到烧纸去缅怀他的人,却只有瞟过他的贺先生。以前的同伴,过不了几天就会把他忘了。
“唉。”
贺先生又忍不住唱起了戏词:“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匆匆几十年,你能记得谁,谁又能记得你……!”
“吱嘎!”
话音刚落,一台警车停在路边,阿sir推门下车:“谁让你在这儿烧纸的?”
“……!”贺先生愣了一下:“我死了朋友。”
“那也不能烧纸啊?!治安罚款00。”阿sir皱眉说了一句。
“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啊!”贺先生愤怒地强调了一句。
“你是在这儿交,还是跟我回去交?”对方直接掏出了小本本。
“……唉,我们还剩下多少东西啊。”贺先生居然真的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又礼貌地反问道:“我能烧一千块钱的嘛?”
……
市区。
一处楼梯间内,全身包得跟个木乃伊一样的任也,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超市内的情况。
他干了牛头梗后,就去了市郊的一家小诊所,处理了一下被砂石摩擦过的细小伤口。这会虽然不流血了,但依旧痛痒难忍。
对面的那间超市中,只有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这会正坐在电脑面前,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他就是李峰,也是父亲任大国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众所周知,网文作者的社交圈都很狭窄,尤其是扑街作者。他们跟行业内的大佬说不上话,现实中又天天码字,宅在家里,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社交恐惧症,一般都喜欢独处。
老爹跟李峰的年纪相差很大,但却臭味相投。他们都喜欢看小片片,撸手办什么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俩人都是扑街……没什么阶层差距,所以关系一直不错。
这间超市是李峰父母的,他只有在晚上的时候看看店。这么多年,也没结婚,没孩子,光棍一个,倒也轻松。
任也锁定了李峰后,便弯下腰,疲惫地坐在了地面上。
他并不清楚,铃铛会的人为什么要跟踪李峰。但既然牛头梗说了,通过他就会找到任大国,那任也必然不会放弃这个线索。
坐在冰凉的地上,任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他立刻集中注意力,调动感知。
“刷!”
一阵光芒浮现,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很精巧的九层小塔。
看外表,这东西是铜制的,雕刻精细,足有成人半指长,并且每一层的外侧窗户上,都刻有一张很小的道符。
任也把玩了一下,再次感知。
【平平无奇的九层佛塔:这是某个寺院中的诵经佛塔,外形破损严重,妖气侧漏。据传言,佛塔中封印了一个蠢笨的妖灵。神异特技—妖灵一击:危急时刻,释放蠢笨的妖灵,它会发动最强一击帮助你。限定次数:。】
耳中的冰冷提示音一闪而过,任也把玩着佛塔,略有些失望地评价道:“这牛头梗也是个穷B啊!就一个限定次数的道具,还已经使用了两次。唉,聊胜于无吧。”
不过细想想,这也是正常的。你是什么层次的选手,就会碰到什么层次的对手。
想一战就致富?扯淡啊!
你当那些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星门老玩家,都是蠢得冒泡的傻缺嘛?
也幸亏牛头梗的道具不多,不然谁死还不一定呢。
“呼!”
任也收起了小塔,躺靠在楼梯间内,开始静静等待。
……
京都机场。
“延误了?”闫多多冲着航空公司地勤台的美女问道:“什么时候能飞?”
“对不起先生,今明两天沪市会有大暴雨,”美女礼貌地回道:“我们暂时还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能飞。但这边给您准备了机场酒店,您可以乘坐专车过去休息。”
闫多多听到这话,胸口起伏。
他这几天真的太不顺了。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他听过“任也”这个名字后,就开始一路倒霉。
先是铃铛会要线下,然后辖区内死了一对年轻夫妇,没过多久大学城又出现了玩家对战事件。今晚,同仁路的一个麻将馆又被灭门了……
自己千里迢迢的来到京都,穿着得体的西装,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正想跟上层美滋滋地汇报时,任也他爹……又丢了。
现在想回家了,飞机又停运了。
真的是太坎坷了!
闫多多拖着行李箱,不停的在心里告诫自己,别气,别气,摊上一个有潜力的玩家,是这样的……
连续喘息了数声,闫多多嘴角再次泛起自信的微笑,一边走向机场出口,一边拨通了沪市方面的电话:“两件事儿:第一,马上帮我订一张最快返程的高铁票。第二,上回你说的那个和尚玩家,他会做转运仪式嘛?对,你联系一下他……嗯,嗯,我妈最近比较倒霉……。”
“头儿,我这边也有紧急情况要汇报。”
“怎么了?”闫多多笑着问。
“……任也丢了。”对方停顿了一下回。
“轰!”
闫总的大脑仿佛一瞬间就炸开了,身体僵硬,旅行箱嘭的一声倒地。
他孤独的身影,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中,显得非常无助,凌乱……
……
沪市,一家小医院的小太平间内。
狭小的安保室里,一位打更老头吃着老伴给准备的晚餐,喝着小酒,正在用手机收音机,听着新闻。
“据报道,数日前,苏杭市某医院中丢失了一具男性尸体,目前警方正在侦破,也在社会中征询线索。”
“哈哈哈哈!”
老头听到这个新闻大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真踏马是活久见啊。你说丢个女尸体我都忍了,谁偷个男的干嘛呢?缺爹啊?!”
“嘭!”
话音刚落,太平间的门,从内向外的被推开。
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头,嗖的一下从安保室前面走了过去。
“嘎!”
老头的笑声戛然而止,抻着脖子,揉了揉眼睛:“谁……谁光个腚走出去了?啊?!”
十分钟后,老头壮着胆儿去了一趟太平间,仔细检查了一下后,立马跑回安保室,手掌哆嗦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喂?主任,我破案啦!……我知道是谁偷的尸体了!就新闻报道的那个,凶手是光腚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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